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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章 反义词  方应琢的情绪外露得太明显,那一刻,我堪称如坐针毡,不敢在这个地方多停留一秒钟,不然我怕第二天粟水镇就会传出两位青年双双坠崖的爆炸新闻。  不过,一个醉鬼的反应当不得真。还是回去睡一觉吧,我想,等到第二天醒来,方应琢多半就会忘了今晚的事,而我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。  于是,我不再看方应琢,开始顾左右而言他:“晚上风大,好像有点凉,我们先回去吧。”  方应琢信以为真,收拾了地上的空啤酒罐,又被我搀扶着起身。我带方应琢离开了悬崖边,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  这一晚我简直心力交瘁,本想回到商店二楼倒头就睡,没想到我却失了眠。  尽管我的睡眠质量一向不佳,这种睁眼到天明的滋味还是让人倍感煎熬,反观方应琢,那点酒在他身上起了助眠的效果,他不仅一沾枕头就进入了梦乡,还轻轻打起了小呼噜。  我心里气不过,故意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翻身烙饼,让这张老旧的上下铺微微晃动,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,试图让方应琢睡得不安宁,可惜无果,方应琢半点没受噪音和摇晃的影响,小呼噜还在持续。  我:“……”  真是可恶啊。  直到早晨六点钟的时候,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,解锁一看,是余红菱发来的消息。红姐告诉我,七月旅馆已经重新装修完毕,开始正常营业。  我给她回复了一个开心的表情。  这对我来说是件好事——这就意味着方应琢可以走了。  毕竟方应琢住进我家是因为七月旅馆发生火灾,而现在旅馆重新营业,方应琢也可以回到他原本要住进的地方。  我在此刻甚至有些庆幸这条消息的出现,它在一切逐渐走向脱轨时,又猛地将我拉回了既定轨道。  等到方应琢起床,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他,让他立刻卷铺盖走人。  在粟水住的这几天,方应琢也养成了自然醒的习惯,等到方应琢起床的时候,我已经洗漱穿戴完毕,在灶台前煮早餐。  我一共煮了两碗白粥,还在里面加了些梅菜笋丝作为配菜。白粥清淡好消化,很适合宿醉的人。其实我在往常才不会这么贴心,但考虑到这是方应琢最后的早餐,我决定先给他一颗甜枣。  方应琢向我打了声招呼,带着他那堆瓶瓶罐罐去洗漱,直到现在我也不懂,洗个脸而已,哪来的那么多步骤?城里人就喜欢搞这些花里胡哨的。  等到方应琢出来,粥也被我盛在了两只碗里,我对他说:“过来吃饭。”  方应琢坐到凳子上,摘下手腕上的黑色发圈,顺手将头发扎了起来,露出一截雪白细长的脖颈,像只天鹅。  “现在还头晕吗?”我问他。  方应琢摇头:“好像没什么感觉了。”  “嗯。”毕竟昨晚就你睡得香。我不再说什么,对于昨晚的事更是绝口不提,不管方应琢还记得什么,我已经在自己的脑海里将它们单方面抹去。  又埋头喝了几口粥,我们二人在饭桌前同时开口。  我:“方应琢,有件事跟你讲。”  方应琢:“秦理,有件事想问问你……”  也不知道怎么总碰上我们同时开口讲话这种事,我停顿了几秒钟,用眼神示意让方应琢先说。方应琢还没来得及问出口,就先侧过头,打了两个结结实实的喷嚏。  “昨晚着凉了?”  “也许吧,”方应琢揉了揉鼻子,继续说,“刚才其实就是想问问你,粟水有理发店吗?”  我听出方应琢讲话带着鼻音,难道是昨晚吹风吹感冒了?  “你想剪发?”我想了想,回答方应琢,“我还真不知道哪儿有理发店,我都是自己动手。”  为了图省事,我一向亲力亲为,直接用电推剪把头发打理得非常短。这发型毫无技术含量,再加上我早已熟能生巧,没人发现其实是我本人的手笔。  还在和胡雨霏交往的时候,她就对我说过,绝大多数人没办法驾驭这个发型,三种情况除外,一种是迫于学校规定,另一种是对自己的脸太自信。我问她,还有最后一种呢?胡雨霏说,最后一种就是真的帅哥。我点了点头,看来我属于这个范畴。她先是骂我一句太自恋,又说我的确很适合。  对于自己长什么样子,我并非没有自知之明,人都是视觉动物,从小到大收获过太多来自异性的善意,原因无非就是这副皮囊。可方应琢昨晚那句话又算怎么一回事?  一想到自己被喜欢男人的变态夸赞过,我一点也笑不出来。  真是搞不明白男同的审美。  方应琢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,沉思了一会儿,说:“对,想剪短发。”  “为什么,现在这样不是挺……”好看的吗。  幸亏我反应够快,意识到不能这么说。  我干嘛要夸一个男的长得好看?不然跟昨晚耍流氓的方应琢有什么区别?  我忽略话语中间奇怪的间断,补充道:“不是挺正常的吗。”  “长发本来也是我妈妈让我留的。怀孕的时候她希望是个女儿,结果不是。我从记事起就是现在这个发型,因为她觉得这样比较漂亮,而且更像她年轻的时候。”方应琢说,“但我不想再留长发了。”  “不如我帮你剪?”我说,“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。”  方应琢那双乌黑明净的眼睛亮起来:“好啊。”  被方应琢这么一打岔,我就暂时忘了原本想对方应琢说什么。我让方应琢先去洗头,家里没有吹风机,方应琢只能拿毛巾把头发擦了半干。然后方应琢坐在凳子上,我在他的脖子上围了一圈塑料布。  尽管我给自己理发过许多次,这还是第一次对别人的脑袋下手。  我在我们两人的前面摆了一面镜子,问方应琢:“你想剪个什么发型?”  方应琢:“你随便发挥就好。”  我逗他:“我这样的也行?”  闻言,方应琢扭过头,认真地看了看我的头,认真地说:“可以。”  还真有点想象不出来。  “算了吧,不适合你。”  然后我就没再说话,用指尖挑起一缕方应琢的头发,对着镜子修剪起来。银色的刀刃一点一点斩断方应琢的发丝,轻飘飘地在地面上积起一层,像乌黑的云。  头发的长度和形状都需要不断调整,因此我频频看向眼前的镜子,当然也会看到其中的我和方应琢。这面镜子以前被摔碎过一次,中间有一道深深的裂痕,刚好横亘在镜子里的我和他之间。  这还是我第一次直观地看到我们出现在一起。我和方应琢的长相完全是反义词,一个温润,一个凶戾,凑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和谐。不……我不禁在心里想,何止长相,我们之间明明一切都是反义词。  手中的剪刀又快又锋利,没有饶过我片刻的出神,猝不及防地割破了我的手指。  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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