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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鹿鸣哼了一声,没理他。  这儿的灯会很隆重,还有戏台子在唱折子戏,不知道是为了纪念谁。  鹿鸣在一处摊位停下,指着小摊上的东西问不言:“给你买一个玩?”  不言看了一眼,是缝的布偶小老虎。  他在鹿鸣看来,很像个小孩吗?  大娘热情道:“这位公子看起来年岁不大,竟有这么大的儿子了。”  鹿鸣笑了笑,占人便宜的事,他一向不会反驳。  不言输就输在不会说话,只能干瞪眼!  大娘笑弯了眼睛:“小公子长得真好看,跟你很亲呢,赖在你身上都不肯下来,很少有孩子跟爹这么亲的。”  “他是粘人。”鹿鸣不置可否,又问不言,“你要不要?小老虎挺可爱的。”  不言摇头:[我又不是小孩子!]  鹿鸣想笑,还不如他腿长,不是小孩是什么,一只手就能扔出去二里地。  不言闷闷的想,要是他能快点长高就好了!就不会被人误会成鹿鸣的儿子!  都怪他太矮了!  鹿鸣到底还是挑了一只布老虎给不言:“这只跟你长得还挺像的。”  不言低头看了一下,这老虎是个大圆脸,腮帮子圆鼓鼓的,两只眼睛也缝的滴溜圆,看着傻里傻气。  不言眼珠跟鼻孔一起惊讶的变圆,他就长这样?!  大娘笑道:“这只五文钱。”  鹿鸣从腰封里拿了五枚铜板出来,顺嘴问道:“你们这儿的灯会好热闹,是什么节,这样隆重。”  大娘说起这个,两眼立马明亮起来:“是天鹿节。公子外地来的,大约不知道,我们这儿原先是一片荒地,有一日天上的神鹿降下神骨,滋润了这片土地,才逐渐长出草木,有了人烟,成了如今的繁华之地。”  “所以我们这儿祖祖辈辈都过天鹿节,几百年的习俗了。一到了天鹿节比过年还隆重呢,每家每户都会亲手做一盏敬明灯,挂满大街小巷,通宵明烛,表达我们的谢意,子夜时分,还会放天灯祈愿。”  话音一落,不知何处传来撞钟声,悠远深长的回荡在城中,不言震惊的抬头,晃着鹿鸣的肩膀,伸手指着天上,让鹿鸣快看。  鹿鸣回头,看到千盏祈愿天灯从夜空缓缓升起,几乎要占满整个夜幕,盛大的场景让人忍不住心中颤动。  城中的百姓纷纷仰头看着天灯,将手掌虔诚的握紧在胸前,是一种特有的祈愿手势。  就连方才卖绣虎的大娘也已虔诚的阖上眼睛,双手在胸前结愿,真诚的感谢天神赐予他们肥沃的土地,温润的气候,让他们能够世世代代在此生存。  喧嚣的城镇在一瞬间安静下来,鹿鸣手腕上的十八子也奇怪的泛起温热。  鹿鸣扬起头,看到那些天灯上,画的竟然是一只只形态各异的九色天鹿。坐卧,奔腾,回眸,酣睡……与他自己从前的真身无比相似。  这些凡人究竟是如何知道,是九色天鹿的佛骨坠落在此?  还是说,他一直小瞧了人间的山木鸟雀,他们真有通天晓地的本事。  鹿鸣仰着头,想不透其中关窍。  他不知道天鹿城中有一个流传数百年的传说。  传说之中,最先将种子带到这里的,是一位佛修的大师。  他教会了这里的人种植、畜牧,并且告诉所有人,这里能够繁衍生命,是因为九色鹿的佛骨滋养。  他教会了城中人如何画九色鹿,定下天鹿节的习俗,终其一生都盼着那只天鹿能在某个偶然的瞬间,抬头看到天灯,来此处找他。  那是冷无尘的第一世,初次轮回的他没有饮过孟婆汤,轮回道也不能粉碎他的执念,随着佛修道行的增长,他记起了他养的小鹿。  可直到他坐化死去,也没有找到想见的人。  和尚坐化后,天鹿节的习俗就此流传了下来。  直到今日,他等的那只小鹿才走到这儿,看到一份潜藏数百年的爱意。  祝祷过后,台上的折子戏又唱起来。  鹿鸣细听了几句,才知道唱的是个为情所困的和尚,在这里画了成千上万张爱人的小像,立誓就算寻上十世,耗尽功德修为,也要找到他。  折子戏没有结局。  小女孩牵着娘亲的手问道:“和尚最后找到他的鹿了么?”  女孩的娘亲摇摇头:“不知道,但出家人若发宏愿,必能实现,大师潜心所求,就如他所说,不管轮转多少世,都会一直找下去。” 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点头:“可是大师已经死了,他找到鹿的时候,还是他吗?他会不会转世变成其他人,忘记小鹿了?”  “不会。你忘记啦,大师是天神,他的愿望没有了却之前,是不会忘记自己的夙愿,不会忘记天鹿的。你听折子戏里唱的,执念不息,佛心不变,大师一念为执,夙愿难平,是带着名字转世的,十世轮转只做澜止一人,除非心愿已了,魂飞魄散,否则永志不忘。”  小女孩没有听懂,却也没有再问下去,牵着娘亲的手走远了。  鹿鸣手腕上的十八子此刻烫如火炙。  他吃惊的目送着女孩离开的方向,澜止竟是带着名字转世的?  可他明明记得,当年那个救他的小男孩不叫澜止。  鹿鸣眼眸微动,不,他根本不知道那个小男孩的法号。  那一世的皇帝厌恶佛学,佛门一度受到打压,那个小男孩入佛门后一直被称呼为“小和尚”,没有取法号。  后来小男孩潜心所修,修成半佛小有所成后,信徒大都叫他“法度僧”,寺中人也一直叫他法度法度,以至于鹿鸣以为他的法号就做法度。  但其实,第九世的澜止是在坐化后,才由寺中长者赐法号澜止。  火化赐法号时,鹿鸣已经离去了。  直到现在鹿鸣才知道,澜止的执念竟然这样深,十世为一人,哪怕失去记忆,心中执念也不曾忘记过他。  可为什么现在却忘记他了呢……  鹿鸣面露痛苦的闭上眼,想起与净观那些痛苦的纠缠。  不是说执念不息,佛心不变吗?  为何不能继续转世为澜止,转第十一世,十二世……生生世世为澜止,与他再不分离。  难澜止当真心愿已了,魂飞魄散?难道留他一人活在世上就是心愿已了?  澜止怎么能放心让他一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!  鹿鸣手上的十八子变得滚烫,却不曾灼伤他的肌肤。  不言轻轻抬手碰上了鹿鸣的眼睛,问他:[你为什么哭了。]  鹿鸣这才晃过神来,搪塞:“风吹的。”  不言乖乖的点点头,扯起一点袖子,给鹿鸣擦干净眼角的泪痕。  鹿鸣微微弯起嘴角,透过不言的脸,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人。  不言擦干净鹿鸣的眼泪,把脑袋靠在鹿鸣的脖颈上,单手给他打手语:[风大会着凉,我们回去吧。]  鹿鸣又往上抱了抱肉团子:“好,我们回去睡觉了。”  作者有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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