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里模模糊糊手机响了好几遍,脑子里面想着睡前忘记关静音了,却也睁不开眼睛来接。 等到太阳从未关的窗帘刺到了眼睛上,终于清醒过来,抓过手机想要看一眼时间,才发现原来并不是梦——魏玫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。 或许是看他一直没接,又发来了信息。 无外乎又是来替顾荣平做说客。顾耀看着那几个信息提示的红点,冷漠地想。然而真的点进去,才发现,这次,他竟然猜错了他的母亲。 没有提顾荣平,一个字也没有。倒是回忆了几件顾耀幼时的小事——小到顾耀自己都不记得,也无从判断真假,只是在魏玫的描述里,倒是显得有几分温情。 ‘最近,我常常忍不住在想,这些事情真的存在过吗?还是我记错了。以前幼儿园发的一颗糖,都要留着给我吃的孩子,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,我们母子,怎么走到了今天这一步—……’ 她写了很长,顾耀皱着眉往下翻。 ‘我怀你那一年,去找人算过命,说来你不相信。我当时被学校开除,被你外公外婆赶出来,我的钱不够做产检,于是我拿身上最后一点钱去算了命。 讲起来很可笑是不是,我是我们那个小地方,第一个考上Z大的人,我怎么会沦落到给一个有妇之夫生没名没分的孩子,怎么会去听那些怪力乱神的话。 可是人在没有希望的时候,在绝境的时候,所有的稻草都会去抓的。这是人性,谁也控制不了。 你知道吗?那个瞎了只眼的老太婆和我说,让我要生下你,一定要生下你。你能让我报仇,给我荣华富贵……可是或许是看我太可怜了,等我要走了,她又忽然和我说,让我不要生下你,你会让我后悔的。 我才不信,我只信前半句,只能信前半句。不然我当时就该去死了。我和和她大吵一架,像个市井泼妇一样,把钱全部都要回来了……于是你看,我的报应也来了……你真的让我后悔了。” 这两个几乎从没有从魏玫嘴里说出的字,让顾耀的手顿了一下,足足过了一刻钟,他才点开了魏玫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。 竟然很短,只有几个字。 ‘但是我不会输的,我还有机会。你是养不熟的狼,向着那个女人的女儿,我不会让你如意。’ 这或许是另一种逼他回去的手段,和过往的哭闹一样?顾耀不知道,又或许是被另外一个孩子也即将到来的消息刺激——顾溪都知道了,魏玫想来没有理由不知情。 字里行间,他只看到的,是魏玫对顾溪深深的恨意。有时候他不明白,或者魏玫自己也早就说不清楚,支撑她在这个实则并不舒坦的顾太太的位置上勉强下去的,到底是物质还是对于安玥继而又转移到顾溪身上的,经年不灭的恨意。 只是无论是哪一种,都让顾耀觉得不值,难过。为顾溪或者也为魏玫。 他删掉了所有的信息,点开和许晟的对话框,又看了一眼他昨晚睡前发来的晚安短信。 起床去洗了把脸,这才往公司去。 原本以为,自己说了那样的话,没有顺从他们的意思。顾荣平恐怕又有什么新的手段。然而出人意料地,接下来一周,竟然风平浪静,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顺利。 尽管合作没有全部挽回,智慧图书馆上线的事情也还僵持着,但在品牌部的不懈努力之下,兼之几次专访的作用。顾耀N大的导师,也在某次专业的学术论坛中,表明了立场。 《无限》在国内用户中的声誉日渐恢复,付费用户的数量,也逐步回升到了舆情爆发前的八成。至少能够维持公司正常的运转。 “这次没帮上忙,算我对不住你。”宋一杭抬手给自己倒了杯酒,“别记恨我啊。” “你不说这话我倒不这样想。你这样讲了,我倒要掂量掂量了。” 宋一杭过来N市谈业务,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,免不了约他出来见一见。就近挑了个清吧,又叫上了贺延。 顾耀这几天略微有些感冒,来前吃了两颗头孢,便只添了半杯柠檬水,很轻地和他碰了一下,“回头算算怎么还吧。” “那都好说。” 知道他没往心里去,宋一杭便笑,拿起手机对着他远远拍了一下,低头又在发信息。 “你做什么?”顾耀莫名其妙。 “报个备。”宋一杭手指飞快地打着字,头也不抬,“来酒吧这种地方,总是得说一声的,跟谁在一起,几点回……你这种没到订婚阶段的人是不会懂的。” “哪种地方,你自己挑的地方。” “……贺延挑的。” 宋一杭嘴里说着麻烦,灯光下的神情却全然不是这样一回事。 顾耀也懒得泼他冷水,只是想着,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和许晟说一句才对。 说来其实也没有这个必要。只是一旦起了这个念头,却又觉得这个非发不可了。 倒是没拍照,快到凌晨了,这个点许晟如果没有睡觉,应该就是在忙工作。便只是发了信息过去。 ‘宋一杭到N市了,还有贺延,在附近酒吧坐一会儿。我感冒了,没喝酒。你后天回来的机票订了吗?几点到,我去接你。’ 平生还是头一回发这样的信息。打字的过程中,都有一种难以描述的隐秘的欢喜。 短短一行,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,把感冒了几个字删了才点击发送。又很犯傻地把地址也一起发了过去。抬起头来,看见宋一杭正在看他。 “……你报备完了?”顾耀咳嗽了一声,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,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问。 “我是报备完了。”宋一杭抱着手臂看他,“你又在给谁发……许晟?……你们现在是和……” 话尚未说完就看见贺延从大门边进来了,扬了扬手臂:“这边。” “你怎么把他也叫上了?” 这是那次不欢而散的聚餐后,他们第一次见面。本来卡座也不算大,贺延坐下来还离他们能有八丈远,装模作样,态度拿捏得非常足,骂宋一杭道:“你可没跟我说有他,知道我就不来了。” “顾耀认识到错了,专程请您出来给您认罪。”宋一杭语气敷衍地对他说。 “他请我我就得出来?”贺延不依不饶,“世界上有这样的道理?” “行了,差不多得了。我说你胖,你还真就喘上了。”宋一杭没什么耐心地哄了他两句,见贺延还拿乔,索性直接揭他老底,“又启出事那会儿,我说我这边挪不出钱来,谁大骂我祖宗十八代说我不够义气,不讲道德。幸好我和我家老爷子关系比较一般,祖宗也都不够亲。只是我都不知道这事怎么就能上升到道德层面了。还自己要卖房子都凑钱给他,人家出国打官司,猫你立马就接回家照顾......” “你你,你给我闭嘴。”贺延一个抱枕砸过去,指着他道,“你们俩大晚上不睡觉,叫我出来折腾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