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4章 刻痕(2/2)
今天天气依旧不太好,从电梯出来,大门口摆了几个花圈,人很多,好些都是这个小区的,按他们这边的习俗,邻里都要带一些纸钱来烧给亡者。
烧得越多火苗越旺盛,也就代表亡者生前越受爱戴敬仰,到了地下也越好过。
刘昭楠看过去,烧钱的火盆就放在大门口,人昨晚就死在旁边的保安亭,火苗带着烟子很微弱的燃着,快要熄灭,刘昭楠从旁边经过。
没多会儿,门口骂骂咧咧传来一句哭丧家属的大骂:“哪个杀千刀的把我家老爷子火盆踢翻了!”
刘昭楠校服上戴着铭牌,走进初三四班,有那么一瞬间,班级里很微妙的安静了几秒,像是没察觉到,她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。
她没有同桌,班级里人数是单的,上个星期她的同桌申请换位了,因为学校里开始传出一些流言蜚语。
好像从那一刻开始,这里的任何一寸土地,哪怕是空气都不再属于她,她变成了病原体一样的存在,应该闭起嘴巴,应该永远别抬起头。
开始被孤立在团体特征最明显的这个年纪。
初三啊,真的好难熬。
好想离开学校。
她时常仰头看着天发呆。
也好几天都不敢抄那条近路回家,直到那一天。
当冷暴力已经不再满足他们的时候。
她扔了自行车,躲在墙根里。
那些人的声音很近很近,像靠近的蛇信子,紧绷的身体止不住发颤。
“今天谁抓到刘昭楠,我把我联名球鞋送给他。”
“我靠啊,那么大气。”
“还蛮好玩的,猫捉老鼠呗,抓到就行?不用弄别的?”
“操,你怎么那么下流,你想干嘛啊?”
“要不要把她衣服扒了拍视频啊?女生不都爱面子吗?隔壁学校的就这么干的,留下点东西,免得被威胁告状。”
“还别说,她身材挺不错的。”
“对啊,看看是不是跟她妈一样婊。”
“哈哈哈哈,别废话,肯定还在这附近。”
“刘昭楠,刘昭楠,我看到你了,别躲了。”
那瞬间,捂在嘴巴上的手指都是发紧泛白的,心脏跳得太厉害,什么叫被吓得腿软,那一刻她感受太深了。
后背摩擦着粗砺的墙面,很疼,但紧紧贴着才能不让自己吓跪在地上,从来没有那么希望过自己能有消失的超能力。
黑影盖下来的一瞬间,她觉得真的完蛋了,绝望得脸色惨白。
原来这个女生,比他想象中的胆小。
他下意识想。
但又觉得更勇敢了。
“不是要伤害你。”
很低很轻的声音,像发软的面团,软得没有任何刺,刘昭楠控制不住的抖,缓缓睁开眼,看到一张陌生的脸,嘴角带伤,但难挡姿色。
那是她第一次见他,应该来说人和人之间的第一次照面会是印象深刻的,可是她当时真的太害怕,后来怎么回忆,都感觉一切都蒙了一层纱。
只有声音,还有他靠过来的那一瞬,一直记得很清晰,他用很亲密的姿势抱住了她,在这魂昧的小巷,其实都没碰到她,一点也没有。
但她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。
很浓很浓的烟味。
“嘘。”刘昭楠听见他说,奇怪的,这个人的声音有股松松散散的温软劲,和他的眼睛不一样。
然后巷口传来脚步声。
她知道是他们。
下意识抿紧呼吸,脑袋往他怀里缩,想要藏住自己。
感触里他好像偏了点身子回头,幅度很小,像是怕把她暴露,脸颊难免擦到他的衣服布料,他说话时还感受到了轻微的胸腔震动。
他说滚。
能听出来,这句是带了刺的,没温度。
巷子口的男生一看这人就是不太好惹的样子。
来去都太快,小巷又安静下来。
尽管应该感谢,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先慢慢退了几步,拉开距离,也带着防备的姿态,她很尽力的让声线不那么颤,“谢…谢谢。”
“是我谢你。”
刘昭楠惊诧地抬了下眼,很快又垂下来,目光刚好擦过他嘴角的淤血,她本来说话声音就温吞,这会儿更小一些,低低道:“那晚,是你啊。”
“嗯。”
他很直白的承认。
不过刘昭楠从来好奇心就不重,也不太关心别人,没再问下去。
“你想要怎么做?”
他却问。
“什么?”她一时没听懂。
“怎么收拾他们。”他声音淡淡的,又说了句。
想了会儿,她摇摇头。
真的没时间,更没精力,就想时间过快点吧。
夕阳落得很快,巷子里快黑透了,跟这一个陌生人单独相处,莫名的,她却不害怕,甚至防备心都一点点褪下去。
“胆小鬼。”
刘昭楠看不清他,只感觉他这句话说得很轻。
“怕什么。”他又说。
是在嘲笑她吗?
于是脸颊有些微热,是自尊心在作怪。
可是他们又不熟,甚至,他们才是第一次见的陌生人,但她忍不住不回嘴。
“你不问他们为什么欺负我吗?”她说的很小声,反正所有人都觉得都是她该受的,如果他知道了,估计也不会再这么说了。
“无所谓。”他却很随意地说。
刘昭楠盯着脚尖,想抬头看他一眼,又忍住了。
她在心里说,谢谢。
后来刘昭楠回头看了他的背一眼。
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一个男生。
他很高,也瘦,穿着黑色的风衣。
他说她救了他一次,她不那么认为,其实她很怂,但从没有人这么说过她好,所以她心虚的认了。
她以为他们是一样的,好些地方,她能嗅到他是同类,可是他的骨头很硬。
除了跟她说话的时候,他从来不低头。
看着很拽的样子。
就算脸上挂了彩。
在这条小巷的这一刻,刘昭楠不太懂心里有点热乎乎的劲是怎么回事,就希望,如果自己也像他一样就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