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箭伤亦在心口。
第69章
长天墨色。
沉沉的夜幕压在高昌王宫百年的穹顶高墙之上。
寝殿内烧着清淡的熏香,烟气缭绕,满壁栩栩的文殊兰蒙上了一层薄薄雾气。
夏日夜凉如水。宽阔的雕金胡榻上垫着一层厚厚的雪色皮绒毯,大半片垂落在地。
昭明半披着一件缎面狐裘,倚在榻上手捧一卷绢书,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拇指上的雪玉扳指。
榻前只留了一盏昏昧的红烛。外阁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,火光随之轻轻摇曳。
昭明放下手中一夜没看进的绢书,手背抵唇,轻咳几声,缓缓披衣起身。
伽蓝菩提叶的雕门外,碎步已踏入寝殿,先闻一声娇俏的唤声:
“王兄。”
昭明缓步迎了上去,壮阔的脊背因嶙峋瘦骨而显得微微弓起。
门边,一道兰白的身影迎风朝他扑了过来。
他步子一顿,高大的身形微微一晃,极力稳住消瘦无力的身子不倒下去,抬臂拥住了她。
怀中的昭月仰起脸,乌黑的发辫上覆了一层沙土,微微泛着霜白。他爱怜地为她拂去鬓发的尘土,轻声道:
“回来了。”
昭月眉眼盈盈,碧色的凤眸如晶玉般发亮,笑道:
“自是要回来的。今日可是我和王兄的生辰。”
昭明英气的眉舒展开来,唇角上扬,笑了一笑,背身咳嗽了几声,慢悠悠坐回榻上。昭月将身上大氅递予侍官后,屏退了所有人,亲自一一闭上了殿门和雕窗。
兰纹描金的裙裾如幽影,随着她的走动在宫砖间翩跹来去。她拾起掉落在地的狐裘,掸了掸,披在昭明肩上,细长的手指微微拂过他的颈侧。
“手怎么这么凉?”昭明微皱眉头,敞开狐裘,分了一半予她。
昭月反握住他的手,捧起来哈一口气,眼尾微微翘起,浓睫扑闪,笑道:
“哪里是我凉,分明是哥哥凉。王兄今日的药可饮了?”
昭明静静望着红烛下的娥眉淡妆,只笑不语。
她不悦地蹙了蹙眉,起身四处张望,在一方矮案上捧起尚有余温的汤药,用金勺轻轻搅动,送到昭明唇边。
昭明唇口不动,笑望她,淡淡道:
“饮不饮,又有何分别?”
她摇了摇头,一头柔亮的乌发未梳成髻,散落下来,发尾微蜷。她抬首,一双凤眸湿漉漉的,如沾湿了细雨春水,既是委屈又有几分认真地道:
“王兄多饮一口,便可多陪阿月一日。不好吗?”
“阿月说好,那便都好。”昭明面上笑意不减,跟着她递来的金勺喝下清苦的汤药,心口更涩。
二人如往年的生辰一般,共食了一碗素面。并未有大鱼大肉,是因昭明饮了药后无甚胃口。
帷帐垂落,低语絮絮。
金绡帐内,没有人说起战事,也没有提及高昌。
只一一细数从前。哪一年曾并肩纵马,可一夜行至天山脚下;哪一年一同在沼泽猎狐,差点为流沙所埋;哪一年春花正好,他漫山遍野寻了一朵最美的玉兰,簪在她鬓边。
二人皆不能饮酒,一人为守城,一人为病痛。红烛灯光下,以茶代酒,互道祝愿。
“阿月,岁岁有今朝。”
“王兄还有多少今朝,我便有多少今朝。”
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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