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 金鳞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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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盛长洲暗自懊恼,自己初到京城,不是在闽州了,竟还如此莽撞口无遮拦,眼看祸从口出,只能挥手命家仆们退下: "不必着急,此为国公世子的朋友,我前去一叙,你们在此等着。"

    家仆管家和护卫们犹豫着,到底在盛家多年,训练有素,少东家有命,还是按着刀退后几步,但仍然目光炯炯神色不善看着对方,气氛剑拔弩张,一触即发。

    那青年护卫正是方子兴,他看了眼那些护卫,虽则身材瘦削矮小,但好几个面上有伤疤,目露凶光,太阳穴鼓起,腰间带刀,衣衫下鼓鼓囊囊想来是弓/弩等暗器,知道都是见过血敢杀人的好手,心中暗忖都说海商海盗多为一家,这盛家海商出身,豢养这许多狠角色,只怕打起来自己这边未必讨到什么好处。皇上必定还是要偏着许世子这边的,伤了他表哥不好说了,想着便微微一笑: “只是主人请过去说几句话,安全无忧的,少东家放心。"

    盛长洲转头又安抚了护卫们: "在这里候着,有事会喊你们。"

    盛长洲迈步向前,一路引到了院子深处出了门去,又进了一处宅子内,宅子十分寂静,但路上石子青砖路纤尘不染,应是有人时常收拾。那护卫引他到了门口,门口有人迎着,小声提点盛长洲:

    "小公子一会儿据实回话,不要引火烧身。"

    盛长洲只好拱手道: "多谢管家提点。"

    那位管家模样看他谦和上道,礼度娴熟,不由脸上微微露出了个笑模样: “不必担忧,许世子与我家九爷情分极好的。"

    盛长洲心下稍定,知道果然是那“贺兰公子”了,进去后果然看到之前那青年贵公子坐在上头,已脱去了外氅,坐在那里。他似乎有些惧冷,座位上厚厚铺垫了熊皮垫,下边还放着暖炉。贵人一身玄色袍衣,阔袖长襟,神容沉郁,容貌俊美,手里持着茶杯,似乎正在沉思。

    盛长洲连忙上前行礼道: “这位公子,在下盛长洲,刚从闽州来,今夜与同乡宴饮,酒后眼拙,认错了贵人,还请贵人恕罪。"

    谢翊凝目慢慢打量了他一会儿,看他面容俊秀,眸色深褐,依稀面目与许莼有些厮像,便问道:“姓盛,与靖国公府上的盛夫人,是何等关系?”

    盛长洲道: “靖国公府夫人乃是小的姑母。”

    br />谢翊微微颔首: "这等说来,前日许莼说去港口接的亲戚,就是你了?"

    盛长洲心中越发肯定: “靖国公世子许莼,正是在下的表弟。”

    谢翊道: "今日许莼也并未与你同行,你是如何一眼认出我的?"

    盛长洲道: “惭愧,贵人适才穿着的那件裘衣,正是在下管家们从外洋购置带来京中的,许世子看到喜欢,便和我讨了,说是要送人。"

    谢翊脸上微微带了些意外,转头看向一侧侍奉的苏槐,苏槐连忙笑道: “确实是昨日许世子让六顺送来的,还未来得及禀九爷。小的看过这么多毛料,竟识不出是什么皮毛来。但既然世子巴巴让人送来,想来定不是俗货。今日匆忙出行,看天阴着,恐晚间要下雪,便让人随身带着,想着找机会再禀九爷的。”

    盛长洲笑道: “其实小的也不识得,只是听说卖货的人说这名叫吉光裘,入水不濡,见火不烧,因着这颜色难得,因此小的一见便认得了。"

    谢翊点了点头: “吉光片羽,珍贵无匹,想来这也是国内商人牵强附会以售卖高价。实则应为海

    外的异兽,也算极难得了。多谢尊驾,此前多受惠于许世子,此次又得了尊驾重礼,少不得投桃报李,却不知盛少东家此次进京,是为何事?"

    盛长洲微微一顿,不由看了眼适才那位回话的管家,那位管家微微点头,显然是示意他如实回话,便道: “想必贵人也知道,我们盛家在闽州世代为海商,平日主要是走的海上贸易。前日我们忽然收到了市舶司的通知,任了盛家为皇商。这实是天大的恩惠,盛家虽有报国之心,却也一向未曾为朝廷建功,忽然得此大恩,心中忐忑,不知当如何报效朝廷,于是家主派小的进京来,想借着国公府问问这究竟。"

    谢翊面上似笑非笑: “想来是担心若是哪家权贵别有用心,利用这皇商之名,想要借盛家之财势,索性便进京来打探一二吧。"

    盛长洲连连拱手: “贵人也知道,我们乡野之民,不通礼仪。朝廷深恩,自是粉身难报,但这皇商差使,干系重大,究竟如何办差,我们盛家无有经验,因此少不得要进京找找门路,看看这每年采办,办何货物,这才能得了宫中欢心。"

    谢翊看这盛家少东家,温厚聪明,言语有度,实

    在是比许莼要机变聪敏了百倍也去,心下纳罕道这盛家果然有些人才,点头道: “幸好你今日遇到我,若是问旁人,你是问不出底细的。”

    盛长洲连忙深深一揖: “有劳贵人教我。”

    谢翊道:“市舶司历来由内臣提督,是我吩咐闽州提督太监夏纨与你们盛家一桩皇家买办的名头,因着你们一贯行的是海商,因此定的差使是专供外洋舶来物这一样,想来此差事你们盛家办来,应当不难。"

    盛长洲看他轻描淡写吐出闽州提督太监的名字,心惊胆战,深深拜下: “原来真佛在此,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鲁莽冒犯了,却不知贵人是有何要求?"

    谢翊道: “此前,许小公爷捐了十万两银子造船,因此我便牵线还了盛夫人一个一品诰命,到此算两清。毕竟小公爷用的,也就是盛夫人的钱;第二桩事,是我前些日子受人暗算,幸得许小公爷救助,收留在家养病数日,这才痊愈,此又是欠下许小公爷一个人情,靖国公此人庸庸碌碌,再则许小公爷请的大夫、伺候的人,也都是盛家的人,如此说来,还你们盛家一个皇商名头,也算得上还个人情。”

    盛长洲面上恍然,谢翊慢慢道: “我生平不喜欠人。说与你知,是打消你们盛家的顾虑。皇家买办这差使,你们只管尽心办差。”

    "外洋多有些精细巧思之物,如农器军械、民间工艺,又或是有利于国计民生的,譬如粮种、药材、香料等我国无有之物,皆可带回来贡上。"

    “朝廷会安排有司试种试用,若是能发现引进一些高产的粮种,又或是农械得以改造,有利于国计民生。来日盛世无饥民,也算是你们盛家大功一件。"

    盛长洲连忙躬身道: “贵人赐教,敢不从命。”

    谢翊微一点头: "今日你我偶遇,也是缘分。但此事不必再与许莼说明。你既为他表兄,合该好好规劝他,进学修德,莫要结交浮浪子弟,进出非礼之地。更是该改了那好南风的癖性,好好为他物色名门闺秀为妻,走上正道才是。"

    盛长洲听这话意十分正大光明,心下洞明,这人必然不是什么贺兰公子,想来出身极贵且手握权柄。两次还报盛家,也是为了偿情,并无其他所求,分明是位至诚君子。特意点名让他规劝莼哥儿改掉断袖癖性,这是委婉表示他对莼哥儿无意,更是打

    消他们心中的隐忧,不由深觉可敬可佩。

    心服之余,盛长洲连忙道:“幼鳞年少,想是一时误入歧途,我等一定好好规劝……严加管束……"

    谢翊却打断了他的话: "幼鳞?"

    盛长洲这才发现自己一时心中放松,竟习惯性说了许莼乳名,连忙解释: “幼鳞是世子表弟的乳名,从前祖父去天后宫为姑母祈福,祈愿平安产子,回来后梦到天后娘娘自云中掷落金鳞一片。之后果然小世子出生了,祖父便给世子起了这乳名。"

    谢翊饶有兴致: “原来是鳞片的鳞,那幼便是幼小的幼了?倒有些意思,金鳞吗?令祖父梦中可看到那是鱼鳞,还是龙鳞?"

    盛长洲拱手笑道: “这却不曾听祖父说过。”心中却纳罕,贵人果然见识广博,一般人听说鳞片,自然以为是锦鲤金鳞了,如何倒敢想到龙鳞上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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