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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依山一笑说:“很简单,猗顿兰没了退路,被官市拿下只在旦夕。经此一役,东市粮货除了供应秋播,还须匀出一部分运往应昌军镇,待到今年过冬必然又会后继乏力。届时放眼庆阳城,除了高家,谁还有能耐主宰整座粮市?”
高铭听罢有些心动,却依旧表现得十分谨慎,他说:“兹事体大,还容高某思量些时日才好。”
陆依山拇指轻推,半开半阖的扇面上露出一双炯炯虎目,直瞪得高铭脊背发汗,脸上表情险些维持不住。
郑家子见状忙打圆场,“陆兄莫恼,现下实在是猗顿兰盯得太紧,便要腾空货仓也需提早筹谋。天色不早了,如蒙陆兄不弃,我在后头备了桌席面,还有几个小娘子,都是三分鼎新进的嫩雏,姿色没得说,陆兄不如先——”
陆依山掀了下脸皮,“小娘子?”
郑家子噎住,很快反应过来似的,挤出个讨好的笑:“明白,是弟愚昧,猜错了兄长心意。小娘子不好,我再着他们寻几个清秀的小倌来。”
陆依山把扇一收,那点子浮浪顽气随之尽敛,“不必了,家有妒妻,倘若被知道了,怕是得吃不了兜着走。咱家胆子小的很。”
高铭都快数不清这一晚要被督主大人呛死多少回,然而下一秒,一样人皮面具状的物什甩到他面前。
高铭看清了那软趴胶质上活灵活现的五官与棱角,心里不由地咯噔一下。
“有件事高老爷大概想错了,”陆依山冷漠地看向高铭,“咱家从不与人商量。所谓合作,不过是咱家在合适的时候抛出橄榄枝,而你伸手接了,仅此而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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猗顿兰鲜少这么晚还没有就寝,他习惯了早睡,他憎恶黑暗。
当视线内最后一缕光被剥夺时,猗顿兰总是不可避免地堕回那间黑黢黢的地下室。
那里伸手不见五指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由腐烂菜叶和老鼠尸体混合散发出的强烈恶臭。他看不见,但他知道,因为饥饿而刚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妹妹就躺在不远处。
他觉得自己也快了,战乱把西北三州八地变成了饿殍遍野的人间修罗场。他们的母亲,在奉献完自己最后一滴奶水后,不甘心地咽了气。
临死前还抓着猗顿兰的手,气息微弱地说:“要活下去啊。”
猗顿兰觉得这话可笑,一个瘦到连站起来都没有力气的十三岁少年,在这个乱世还能凭借什么活下去。
直到他在黑暗中,听到了鼠类利齿啮咬皮肉发出的窸窣声。
猗顿兰静默了很久,然后循着那个细微的声音,爬到了早已冰冷但肌肤还保留了些许弹性的妹妹身旁……
猗顿兰活下来了,尽管他活下来后的每个夜晚都是惊悚噩梦。他其实很感谢加嫘族长在床笫间异于常人的癖好,疼痛和鲜血成了缓和他内心窒息感的最佳良药。后来即便他再也不需要取悦任何人时,依旧保留下了这个血腥的游戏。
然而这个夜晚,有一种更庞大、更可怖的危机感,盖过了他心中旧事的阴影。
猗顿家老走进来时,猗顿兰正凝眸思忖着什么。他的侧影在灯下,透着股说不出的颓唐。
家老先唤了一声,猗顿兰没有回答,跟着他又提高音量,猗顿兰迟缓地转过头:“是你啊。”
家老把搭在臂间的衣服给主君披上,说:“照您的吩咐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