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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遂在室内悄然生长。

    他无端有些失眠,想到武叔白日提起的下山一事,细算自己入抱犊山已有七余载,当年初入山门,便是在此树下与青竹相识,而后约莫半月,他站在武叔背后,亦是在这株扶摇直而舞的古槐树下,看青竹兴高采烈地拉过“小黑”的手,槐树叶哗啦啦摇曳的声响却如一丛青焰吞没了他。

    文叔说这孩子叫洛肴。

    沈珺几乎是瞬间就从对方陌生的目光中了然:他忘记了。

    居然......忘记了。

    居然忘记了?这不是脑子有问题是什么?

    沈珺负在身后的右拳攥紧,在一众嘘寒问暖间冷漠又平淡地看着他。回房后又在书桌前静坐了半刻,于宣纸上工工整整地书写下“小黑”二字,然后面无表情地撕得粉碎,扔进暖炉将它烧了个一干二净。却依然不可避免地意识到,“小黑”已经不再属于他。

    他也无法再给予“小黑”什么,无论是遮风避雨的屋子,还是书声朗朗的私塾。从这一刻起,他们完全平等了。

    沈珺第一眼见洛肴之时,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人。

    分明同青竹你追我逐好不热闹,站在他面前却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声响,他自然亦是连个眼神都欠奉,乃至十天半个月过去,彼此竟然一句话都没说过,至多在晚膳时“嗯嗯”两声佯装融洽,青竹在二人同为篱笆修建杂枝时问你怎么都不和阿肴玩,他故作冷淡地侧过脸,在心里说我讨厌他。

    洛肴在槐树上掏鸟窝时他就在书房翻阅圣贤书,洛肴带着青竹扒拉黄皮子洞他便在庭中练剑,洛肴在太阳底下给烧饼洗澡时他就唤来文叔对弈。纵使他们总不予对方半分目光,但堂屋围院拢共就这么点大,抬头不见低头见的,有时洛肴挂在树梢小憩,他隔着敞开窗扇窥见那风中飘扬的衣摆,一闪而过,像曾经庭院中那棵歪脖子树上振翅欲飞的麻雀。

    直到他们莫名其妙地相望半晌,他才恍然初醒般察觉到对方不知何时睁开眼,于是强装镇定地垂下头记背尚书易传,无端联想书简上玉器的打磨细则,树上的人就像被一点、一点打磨抛光的璞玉,露出内里他未曾察觉过的光泽。

    他们全然视对方为空气,但青竹仍是对他信誓旦旦地表示:“在我这儿你们俩平起平坐,都是我情同手足的好兄弟!”

    沈珺对此只付之一笑。青竹与自幼耳濡目染君臣礼道的他,和从小在市井底层摸爬滚打的洛肴皆不同,确有一腔认真,可认真过了头就稍显天真了,比如青竹总习惯畅想很久以后,常常道明年要如何、后年要如何,殊不知他一场正儿八经的冬眠能睡掉人大半辈子。

    太远的事,是没有定数的。

    不过沈珺还是道声好,将法术修习提上日程,用以五十年后掩饰自己的白发苍苍,免得青竹一觉醒来望着他大哭不止。

    如此这般,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两个季节,末日的蝉鸣随长夏凋落。

    他搬来棋罐与文叔手谈,视线余光里却滑入一高一低两道影子。

    烧饼兴致缺缺地耷拉着尾巴,洛肴捧着木盆似要给它洗澡,原先安静的院子内倏然变得好不嘲杂,他本是专心致志的心神被一掰两半,只瞥见洛肴被烧饼蓄力抖毛的举措溅了一身水,当即顿足跳脚。

    沈珺不由摸了下鼻尖,遮住微翘的唇角。

    这时洛肴将发梢上的水滴都抖落干净,正撩起衣摆抹脸,文叔刻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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