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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惊愚登时变色,如热锅上的蚂蚁,团团熬煎,这时却听一道极轻弱的声音自耳畔传来:
“殿下,带我去……门边。”
是楚狂在说话,他的话音里带着痛苦的息喘与呛咳。方惊愚愕然地别过脸,望见他涣散的眸子。楚狂口唇动了一下,几不可察:“快……些。我快……支持……不住了。”
鬼使神差的,方惊愚前迈几步,走回血饵锁跟前。楚狂再次伸出了手,那动作很慢,似用尽了最后的气力,抚上了那只属于琅玕卫的血饵锁。
极清脆的一响,犹如心弦迸裂的声音。方惊愚魂惊魄动,眼前的光景仿佛冻住了一般,风不再刮动,潮声也再不鸣响,白帝与天符卫的石像眼目低垂,冷漠地俯视一切。方惊愚僵冷了身子,目光缓滞地挪动,望见漆黑的海水之上,最后一只骨锁正静静地漂动。
楚狂的血解开了最后一只血饵锁。那是属于琅玕卫的血饵锁。
他听见格格颤响,是自己上下齿关打战的声响。一刹间,心脏如发狂战马,在胸膛里横冲直闯。血仿佛顷刻间冲至头顶。可此时他却木然僵立,如遭晴空轰雷,动弹不得。
血饵锁只得由本人或子胤所解,琅玕卫自府中变故后便再无子息。若是有的话,也当是在那之前。这便是他一直以来求而不得的实证,在这一刻抛到了他面前。
方惊愚唇齿打战,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上来,喃喃道:
“哥?”
忽然间,一切榫卯接合。楚狂如血的重瞳,方悯圣长戴不解的丝质眼罩;两人如出一辙、炉火纯青的方家剑法;楚狂替他补衣时留下的缠枝花儿、无师自通的筚篥吹法、那极强烈的带他出蓬莱天关的心愿、所差无几的字迹。
原来这悉数先有预兆,是他在逭避,未敢直视这现实。楚狂便是方悯圣,是他的兄长,他的誓死不渝的天符卫,是他的心之所向,也是他的命中注定,直至临死前的一刻,方才卸下伪饰与坚壳。
忽然间,他疯也似的转身,将楚狂放下,动作颤抖而轻柔。明丽的夕光烧过来,溟海仿佛被点燃,而楚狂脸色青白,已如灰烬。方惊愚抱着他,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冲破喉口:
“……悯圣哥!”
楚狂只是望着他,嘴角挂着一抹孱弱的微笑,似已无气力否认,也无需否认。
“你是悯圣哥,是么?”方惊愚浑身震颤,仿佛血在倒流,哽咽道。眼界变得模糊,泪水潸潸而下。他在那无血色的脸庞上望见了许多往日的光景,曾在庭中习剑、飒气英风的小少年,为庇护他而拦身在他身前的兄长,往昔的天之骄子已变成如今鳞伤遍体的模样。
“惊愚。”楚狂终于开口,这回再无一份谐谑,也再无丝毫伪装。他竭力想抬手,却已做不到。他的声音轻如悬线,如将破裂,瞳眸渐而黯淡,如日落西海。“我已陪你……到了此地。”
他喘了一口气,口中涌出更多血沫。“往后的路……需你……一人走了。”
方惊愚泣不成声,连连摇头,握着他手掌,如溺水之人抓着一根稻穰。楚狂的脉搏愈来愈细,眼眸垂落,身上温热尽失,在向死亡的潭渊滑落。方惊愚失了态,拼命抓住他,道:“你不许死!哥……悯圣哥,求你了,我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