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薛策坐在办公椅上,掰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,茫然地随着转椅转了半个圈。
这一天,整个部门加班到23点。薛策觉得这也不错,以沈少渝的性格应该早就回家躺着了——他是说,如果沈少渝会来参加那个所谓的庆功宴的话——毕竟沈少渝也不是很活跃的人。
在失联三年后突然想起前男友是很奇怪的。所以不能说是突然,是有一条细长的引线,从三年前阴雨连绵的巴黎接了出来,到今天看见那个公司名时才哗啦闪了一下火星子。矫情不必,惆怅或有,但都在比前任来得更突然的加班里消磨掉了。
如果沈少渝真的就在那栋楼。
那又怎样呢?
他又难免沿着这条已经干燥的引线往上追寻,追寻到三年前的心情。那时的巴黎总在下雨,不爱打伞的法国人都竖着大衣领子行色匆匆,他住在月租400欧的小公寓里,吃着从13区中超买来的杂牌泡面,一边和教授在邮件里反复拉扯论文答辩的最后事宜,一边联系国内的多家公司进行视频面试。
急躁让他的一切语言都变得蹩脚。
他承认,那段时间他和沈少渝的沟通是不顺利的。毕竟沈少渝已经走入职场,而他还是个无所适从的学生,两年了,他刚来又要离去,异国万事,都是一团乱麻。他无法解释。也许沈少渝是看穿了他了,所以沈少渝说,你想不明白的,给你再久也没有用。痛快点吧。
痛快点吧——好像不够爷们的那个反而是他。
那一天他坐在塞纳河边抽了很久的烟,直到夕阳一点点沉进深绿的波影里。华灯初上,游人如织,他第一次感觉这个乱七八糟的城市也有它的好处,它这样光怪陆离又不说话,能把他很稳妥地藏住。
23:30,薛策终于理完材料,慢吞吞地出了门,下电梯,从三十六层往负一层去取车。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一点点减小,像无限的空虚的下坠。今天又忙了些什么呢,明明没有去外面跑项目,却连饭都没吃好,开始反胃了。他一定是因反胃而幻视,以至于他抬起手指——按住了3层。
电梯门打开,他走出来,穿过三层的连廊走到了B座去。从连廊上可以俯瞰一层,那个庆功会大概已经结束,虽然还能听见DJ在声嘶力竭地打碟,但配合DJ的不多,多数人正三五成群地从B座大厅离去。
他就这样俯瞰了一会儿,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。反胃的感觉还没有减轻,他把手放在胃的位置,不明所以地揉了揉。继而转身举步,打算从B座电梯下至负一层的停车场。但就在这时,他的脚步停住了。
*
沈少渝很快知道了那个潮牌青年的名字,叫唐洲。当唐洲问他要不要去休息,他的心里好像飘过密密麻麻的弹幕,但太多了,他竟一条都没看清楚。
他只能考虑自己最切身的需求,他的脚腕在疼,于是他说:“你可以背我吗?”
要麻烦一个陌生人,他难免很拘谨。但敢于提出这样的要求,大概也因为心里有了一丝期待。期待什么他说不清楚,他单身了三年,很多曾经熟悉的滋味如今已迟钝了。但他很明白自己没有喝醉。薛策,气球,手串,鸡尾酒。摩西,饼干,电子屏,蹦迪。工作日里的假期,与自己无关的抽奖和庆功宴。永远不被注目的小组长。
他没有喝醉,但他的确想要休息了。
呈现在唐洲眼里,就是愣愣的,像一只无家可归的、疲倦的小仓鼠。
唐洲竟然就莫名其妙地蹲下去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