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 第二十章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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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林琅从房间出来的时候,裴清术正站在走廊和玄关的衔接处,扬眉去看墙上那副画。

    空旷山谷之中,是少女与羊群。

    林琅以为人都走了,所以想出来倒杯水,没曾想。

    裴清术听见开门声,往后看了眼,正巧对上林琅的视线。

    她身上一件白色棉麻连衣裙,随意搭了件外套,微卷长发就这么散在肩上。

    皮肤白到透了点惨淡神色。

    整个人有种天性的慵懒劲儿。

    像刚睡醒的猫。

    猫天生就带点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薄凉。

    这样的特性在林琅身上,恰好可以找到。

    她的冷也不是刻意的,纯粹就是,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人提不起多余的劲来。

    她对周硗是这样,对蒋杳是这样,对裴清术,同样也是。

    唯独只在徐初阳面前,她才会生出点别样的情绪。

    悲痛或是失望。

    这些都是建议在爱的基础之上。

    彼此看到对方的第一反应都是一样的。

    裴清术原本以为家里只剩他一个。

    林琅也是这么认为的。

    她也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,水杯被随手放在一旁,她走过来:“喜欢?”

    主谓缺失的一句话,听起来容易让人感到混淆。

    换了其他人,可能会问一句:什么?

    裴清术只是笑笑,先不去看她的眼睛,视线重新落回那幅画上。

    “你画的吗?”

    他应该是听懂了。

    听懂了她的问题,以及她刻意想去让人多想的,意味深长。

    不回答,不忽略,巧妙将话题转开。

    林琅从不质疑那些人对他的奉承。

    ——天之骄子,对谁都一副慈悲心肠,温柔谦逊。

    像是在他身上叠BUFF一样。

    随便一个标签换在寻常人身上,都是能单出的一张王炸。

    他天生就起了一手好牌,然后靠着自己的努力,将这副好牌的作用发挥到了最大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知道?”林琅不掩饰自己的疑惑。

    家里墙上挂了很多画,不单单只有她的。

    这人当真聪明到了这种地步,前后只见过两次她的画,就完全摸透了她的画风?

    她心中不动声色的诧异时。

    裴清术指了指画像角落的署名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同样的署名在先前的画展上,他见过一次。

    林琅瞬间了然,居然是因为这个。

    她点头承认:“是我画的。”

    “。”他说起英文来,有股很重的伦敦腔,像个儒雅的绅士,轻慢朗诵诗集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会取这个名字?”

    询问语气并不重,像是随口一提,林琅答或不答都可。

    林琅反问他:“你看过《山茶文具店》吗?”

    他摇头:“没有。有空了我会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认真到,像是以为她在给自己推荐。

    林琅沉默一会,也没有去过多解释,只是补充一句:“里面有个人物叫。”

    于是,裴清术顿悟了然:“因为喜欢那个角色,所以就取了相同的名字?”

    “那倒不是。”林琅只说,“当时教授让我们给自己取个英文名,我说就取我本名的拼音行不行,他说不行。我就随手写了个Bob,结果被教授单独拎去办公室训了一顿,说我态度不端。正好那段时间在看这本书,就照抄了一个里面的名字。”

    不知是她的哪句话,引得他发笑。

    他垂下眼,唇角扬起一道轻微的弧度。

    “很有趣的来源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国人大多含蓄,夸奖的话也得拐个十万八千里才能说出口。

    生怕对方能听明白似的。

    或许是在国外待的时间够久,也或许是,本性如此。

    裴清术像是天生就有一种,对他人无限给予肯定的能力。

    林琅已经记不清自己在他这儿获得过多少次夸赞了。

    无聊到甚至乏味的一段话,他都能听出几分有趣来。

    “这画是我给一家出版社投的稿,但被退了。”

    至于退稿原因,对方委婉又歉意,洋洋洒洒好长一段。

    总结下来就是三个字。

    过不了。

    裴清术再去看那副画,空旷山谷之间,少女像是背着行囊准备远行。

    可仔细瞧时,又会觉得,攀附在她背上的行囊是个不足月的婴儿。

    那样小,小到不及少女手臂长度。

    是背着行囊奔赴自由,还是被责任绑在山谷之间。

    全凭赏画人自己思考的角度。

    “我能看出这画出自你手,并非是因为角落署名。”

    他放轻语调说话时,有点像老唱片里传出的声音,低沉醇厚。

    林琅迟疑一瞬,去看他。

    他仍旧看着画,微微仰头,脖颈线条轻微绷紧。

    天生的好骨相,下颚线凌厉而流畅,白而修长的颈,锁骨上方一粒浅色小痣。

    以及说话时,抵着皮肉,轻微滑动的喉结。

    性感,又带几分不容亵渎的禁欲。

    “你的画用色大胆,同时还带了一点非常浓厚的个人情绪在里面,很好的区别于其他人。”

    比起点评,更像是在解释。

    解释他为什么一眼就能认出,这是她的作品。

    林琅以前总觉得他们这些**,天生就带一种严谨。

    做事严谨,说话严谨,甚至连情绪都是露三分留七分。

    生怕被人拿了把柄一般。

    徐初阳便是这样,挺深沉的一个性子,虽然平时看着好说话,可他鲜少在林琅袒露完全。

    包括他家里。

    林琅一无所知。

    他也从不提起。还是偶尔看见他平平无奇的一件外套上,极简的袖扣。

    与前阵子周橙静截图发给她的那个顶奢品牌一模一样的雕刻。

    单是一枚袖扣,便价值六位数。

    不过林琅也并不在意,徐初阳是富是贫,这些与她无关。

    她时刻端着她穷画家的清高,不将钱财放在眼里,高呼真爱万岁。

    背地里却窘迫到靠给不知民小网站画漫画赚房租。

    最后还因为不肯随波逐流蹭热点,导致人气下跌,惨遭腰斩。

    落得个房租都交不起的下场。

    同学先前推荐她去给一个外网画不可说的小漫画,不费脑,来钱还快。

    当时林琅嗤之以鼻。

    眼下她却叹气,想着要不再为钱妥协一次?

    她的思维一向发散,只有在画画的时候,注意力才会完全集中。

    所以为数不多的几次和人交谈,都是在对方不耐烦走开为结尾。

    想不到裴清术始终好脾气的等着。

    那双眼温和而平缓,带点对谁都一视同仁的公平。

    林琅不免想起,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,他被一群人簇拥着,从容应付周围人的热情。

    若是换了别人,便会生出几分世故的圆滑来。

    偏在他身上瞧不出半分。

    是本性流露出的随和,还是因为周身衣不染尘的清贵,让他免于落俗。

    林琅不得而知。

    裴清术的视线再次去看墙上的画。

    少女背上,不知是代表自由的行囊,还是禁锢约束的婴孩。

    此时变成一捧失了颜色的干花。

    在空旷山谷中,被少女藏在身后。

    哪怕干枯了也不肯扔下,似要跋山涉水送给谁。

    -

    徐初阳开门进来的时候,孤男寡女中的林琅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。

    裴清术则去了走廊接电话。

    两个人好像全无交集,如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,仅仅只是占了那点地利条件。

    不知为何,徐初阳莫名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他关门进来的同时,裴清术也正好讲完电话。

    见他眉眼带点未完全消散的无奈,徐初阳便大概明了:“家里打来的?”

    裴清术恢复一如往常的温和:“嗯,姑父。说是过些天有场招标会,希望我能从中帮忙引荐一下。”

    提到他那个姑父,徐初阳也不想深念。

    无非是仗着裴清术好说话,便一直赖着他不放。

    徐初阳走到林琅身旁坐下,声音温柔,问她饿了没。

    今天是阿姨做饭,估摸着也快好了。

    徐初阳以前是不会做饭的,从未下过厨。也用不着他来做。

    是后来和林琅同居时才慢慢学会。但他也只给林琅做过。

    给除林琅之外的人做饭这种事,他自然做不了。

    林琅拿着遥控器换台,说还好。

    徐初阳知道她心里的气还没过去,所以也不勉强她,只想着,等她先缓缓,等情绪稍微恢复些了,他再去哄。

    客厅里很安静,三个人都没再说话。

    电视是林琅随意调的一个台,也不知道在放些什么,一群人咿咿呀呀唱着歌。

    徐初阳和林琅的视线虽然落在上面,但明显没认真看。

    反而是裴清术,手机放在桌上,眉眼安静,带几分专注。

    林琅有时候觉得裴清术这个人,教养礼貌仿佛是刻在骨子里一般。

    甚至不需要去刻意表露维持,举手投足间的一些细节都能表明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。

    哪怕是无聊到不明就里的电视剧,被并无好感的人频繁打电话骚扰请求。

    他都会耐心的,并且认真的去回应。

    这世上真的有这种真善美齐聚一身的人?

    林琅感到困惑。

    诡异的氛围因为蒋杳的到来被打破,以至于将气氛推至一个顶峰。

    她打了个喷嚏,身上不知穿着谁的外套。

    那张温婉到让人看一眼就很难讨厌的脸,此时带着几分歉意的笑:“麻将馆有人抽烟,刚好我前阵子受了风寒,有点轻微咳嗽,嗓子受不了,所以只能先回来。”

    很长的一串解释,是怕林琅误会。

    却又显得林琅过于计较,从而导致蒋杳处在一个敏感且尴尬的位置。

    后者把外套脱了,随手挂在一旁,想寻个位置坐下来。

    看了一圈,发现长条沙发上,无论她坐在哪里都不合适。

    最后还是避嫌般的坐在了裴清术身旁。

    后者轻微颔首,也算是打过招呼。

    礼貌,也仅仅只剩礼貌。

    林琅总觉得空气有些稀薄,让人喘不过气来。

    蒋杳喝了口热茶,突然想起什么来,去问徐初阳:“伯母的生日,我记得是快到了吧?”

    徐初阳此时眼神落在林琅空落落的脖子上,自己送给她的那条项链不知何时被她摘掉了。

    他压着睫,心情实在算不上多好。

    以往她虽然也闹过几次脾气,但大多都只是言语上说几句。他温声哄过之后就好了。

    这项链,是他在二人刚交往时送的。

    她很看重,说是意义不同。

    所以时刻戴着,洗澡也不愿摘下来。

    可现在。

    徐初阳眼神越发黯淡,一种揪心的窒息感在缓慢上涌。

    听见蒋杳的话,也是多花费了一些时间才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。

    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。

    顾虑到林琅,他最近也一直在刻意和蒋杳保持距离。

    包括今天她的到来,也完全在自己意料之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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