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0章 第 60 章(1/2)
全身的血液沿着他身上的每一寸血管直直的冲上了脑袋顶。
他的手指无法克制的蜷缩,颤抖。
师父......
师父......
这是郗安的声音。
是他小的时候对林倾白说话时,嗓间稚嫩又带着依赖的声音。
那些往日的回忆犹如乱藻,缠入林倾白的心脏,迷乱了林倾白的心智。
每一声都让他似经刀割,每一字都让他骨脉尽折。
师父.......
师父,你看看我.......
师父,我好想你......
郗安的声音带上了哭腔,听着好委屈好伤心。
林倾白紧紧闭着眼睛,撑着冰面的双手开始剧烈的颤抖,心口的酸胀充斥着他整个胸膛,几乎要将他撑的炸裂。
他甚至不敢呼吸一口,生怕只要喘息出来,就会功亏一溃。
郗安就像是他饮下的毒药。
这碗毒药他喝了十二年,味道香甜,让他贪恋在其中。
他以为这碗药无毒无害,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,一直到他死去。
殊不知毒药早已在他不知不觉的中进入他的血管,渗入他的骨髓,将每一根毒素都扎根在他的心脏。
忽然有一天,毒药没有了,而他毒发了.......
他痛的肝肠寸断,血肉碎裂,不能自已。
痛的谁都救不了他。
于是他用了一命来换自己重生,让自己重新来过。
可当他好不容易戒掉了这碗毒药,终于看见了乌云下的一束晴光,而现在那碗毒药又被捧到他的面前,勾的他满身的毒素卷土重来,骨髓沸腾,血液燃烧,全身犹如被千万只蚂蚁叮咬,几乎快要将他啃食成灰烬。
好痛。
不看郗安他会痛。
看了会更痛。
林倾白一向定力很强,纵使千万刀剑加身,也可以坐怀不乱。
可是此时仅仅是镜中人两句轻飘飘的话,却痛的他需要用全身的力气去压制自己心中澎湃的痛意和思念......
压制自己不睁眼,不去看。
假的........
全是假的.......
他不是郗安,全部都是假的......
林倾白不断这样告诉自己。
可是当那个紧拽着他衣角的力道忽而松开了,他的心也随之骤然一沉。
他听见郗安的声音越来越远,越来越淡,就像是当年郗安从他身边离开的时候一样。
恐惧似翻山巨浪一般扑向林倾白,几乎要将他压死在其中。
这时郗安微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。
师父,你再看我最后一眼好不好.......
那声音中含着无限的留恋,像是下一秒他就要消失了,再也见不到了。
最后一眼.......
就是最后一眼.......
这四个字让林倾白胸口紧憋的痛苦和酸涩瞬间溢了出来。
他再也忍不住了,颤抖的睁开了双眼。
真的是最后一眼了。
他什么都不会做,真的就只是再看看郗安最后一眼......
冰面之上,画面清晰。
林倾白抬眼之时,眼眶瞬间就红了。
他又看见了郗安的脸。
郗安正和莲姨牵着手,两个人笑容满面的从街角走来。
那时候的郗安还很小,才六岁,身
高刚及林倾白的膝盖处。
郗安手中拿着串糖葫芦,单手扯着莲姨的手不老实的来来回回的蹦,抬头却看见了站在殿门口的林倾白,眼中骤然一亮,高喊了一声:“师父!”
郗安笑容明媚,似个小太阳一般,颠颠的冲过来抱住了林倾白的腿。
泪顺着眼角滑落而下,林倾白蹲下身子也回抱住了他。
在触碰到郗安温热的体温那一刻,林倾白的心克制不住的颤抖。
太真了.......
他居然还可以碰到他.......
他居然还可以嗅到他身上孩子般阳光的气味......
郗安才吃完糖葫芦,抱着林倾白的时候手上的糖汁粘粘糊糊的蹭到了林倾白身上,可他嘴巴却甜甜的,在林倾白的耳边小声说:“师父,这家的糖葫芦一点都不好吃,没有师父买给我好吃......”
莲姨在一旁拽着郗安的胳膊说:“我的小少爷啊,你手上的糖都蹭到王爷的衣服上了,走走走,我带你进去洗一洗。”
可是不论莲姨拽的如何用力,郗安都不肯松开手,他的身上温热,小手却特别的有力道,像是一个小牛皮糖一样粘着林倾白不肯放开手。
林倾白双手更加用力的抱紧郗安,眼泪一滴滴的落在了郗安的肩膀上。
而后在林倾白耳边的声音变了,变的沉了许多,拥抱着他的力度也愈发的有力。
“师父,你哪里不舒服啊?”
林倾白抬起眼睛又看见了十八的郗安,这时的郗安眉眼凌厉,再也没有小时那般黏人柔软的模样。
林倾白泪意翻涌,想要说话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郗安抬起手试了试林倾白的额温,又摸向了林倾白的胃腹处。
郗安的手在摸着他额头时候是冰冰凉凉的,可是捂着他的胃腹时,却又温暖的像个火炉一样。
“这几日天寒,师父应是着凉了。”
郗安端起案几上的汤碗,走林倾白的身前。
汤药滚烫,郗安就捧在手中,用陶瓷汤勺一勺一勺的舀起汤药,放在嘴边轻轻的吹。
过了好一会,汤药吹的凉了下来,他却还不放心,又低下头嘴唇试了试汤勺的边缘,确定温度合适后,才将汤药喂到了林倾白的嘴边。
林倾白却没有张开嘴,而是双眸含泪定定的望着他。
那时也是这样......
他生病了,郗安守在他的身边。
明明已经是个万人之上的大将军,却还会在师父需要他的时候寸步不离,端着药一勺一勺的将药吹好,眉眼低垂,就连那锋利似刃的眉眼也温和了下来。
林倾白闭上了眼睛,不忍再看郗安的脸,他手指紧拽着床单,肩膀颤抖。
他忽而在奢望。
如果这是梦.......
他可不可以不要醒来.......
看见林倾白哭了,郗安愣了愣,抬手擦掉了林倾白眼角的泪,低下头声音柔和的问:“师父,怎么了?很难受吗.......”
剩下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一向淡漠冷静的林倾白这时却垂下头,将眼睛压在了郗安的肩膀上,肩膀颤抖的哭出了声。
郗安的身子瞬间僵硬了。
后来又过了许久,他缓缓地松下了肩膀,手一下一下拍着林倾白的脊背。
就这样又过了很久很久,忽然紧拥着林倾白的力道一点点地抽了出来。
方才还晴光照耀的房间,瞬间变得昏暗阴沉,房内压抑的半束光都照不进来。
郗安一身溅血的铠甲,双手俯撑在林倾白的身侧,他双目赤红,浑身的血腥气,正满脸恨意的瞪着林倾白。
方才的温和,方才的柔情,全部都没有了。
他抬手一把掐住了林倾白的脖颈,将林倾白压在床上,双眸满是戾气的逼问道。
“师父,你要杀了我吗?”
“师父,为什么?!”
“师父,哪个朝廷改朝换代不是踏着累累白骨上位的,为何他们就是对?我就是错!我究竟执迷不悟在哪里?!”
“他们杀了我全家!是他们先杀了我的全家!!!我只是报仇而已,你为什么要杀了我?!!!”
郗安掐着林倾白脖颈的力度太大,林倾白几乎窒息,他望着郗安疯魔的脸,眼泪一滴滴的滑落进床上。
他知道郗安很痛。
他更痛。
可恨在口中,爱在心上。
他什么都不能说......
林倾白太痛了,他索性就没有挣扎,而是双手无力的垂在了床上,颤抖的闭上了眼睛,甚至想着若是当初就这样死了,也挺好的。
当时他又怎会想到,后面经历的痛比此时更痛上千倍万倍。
就这样,又过了很久,掐着林倾白脖颈的力道一点点的消失了。
他的耳边忽而又传来一声箭矢划破长空的声音。
林倾白睁开了眼睛,看见周围风云突变。
他站在了战场之上。
刀光剑影,火光窜天,满地都是鲜血。
郗安正站在战场之上,浑身是伤,血沿着他的手臂一滴滴的落在地上。
这时,从林倾白的身后飞过一只长剑,刺入了郗安的肩头。
血飞溅而出。
林倾白呆站在原地,全身止不住的颤抖。
又是一箭,扎入了郗安的膝盖。
郗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,尘土四起,而他却双手撑着剑,艰难的还想要站起身。
林倾白朝着郗安的位置狂奔而去,他跑的跌跌撞撞,不断的摔在尘土里,满身的泥土。
又是一箭,又是一箭!
林倾白看的几近发疯。
那一箭又一箭就像是射在林倾白的身上。
林倾白跑的飞快,鞋袜踩进了血泥中,他却什么都感觉不到。
然而在他将要靠近郗安时,忽然有一道透明墙壁堵在了林倾白的身前。
林倾白生生的撞在了墙壁之上,撞的他心脏轰鸣,头破血流,直接反身摔在地上。
他看见又飞来一箭,刺中了郗安的胸口。
又是一箭,又是一箭!
不.......
不.......
林倾白慌忙的站起身,望着郗安满身的血,他什么都顾不得了。
林倾白将双手覆在墙壁之上,爆出了浑身的内力。
刹那之间他的双目斥出红光,乌发被狂风吹得四处飞扬,前面的冰面渐渐开始破碎。
“师兄!”
“傅慕,你在做什么?!”
“傅慕,不要相信冰里的事情!全部都是假的,你冷静一点————”
耳边传来了一声声的高喝声,林倾白却全部都听不见。
他看见十八岁的郗安倒在了血泊中,从远处又跑来了一个六岁的郗安。
孩子满身的脏污,在战场上的炮灰纷飞中哭着朝林倾白跑过来,小手高举着想要让林倾白抱抱他。
“师父......”
“师父,我害怕.......”
“师父,救救我.......”
炮火在郗安的身前砸开,飞开的沙粒割破了郗安的脸颊。
一次又一次,炮火的炸裂声轰烈犹如雷鸣,像是下一刻就要炸到郗安的身上。
林倾白早
已满面是泪,嘴唇咬的鲜血落下,拼了命的发力。
他要救他!
那是他的徒弟,他要救他!
林倾白屏住呼吸,将全身所有的力道都化在了手掌间。
在这一刻他心脏的绞痛,口中溢出的鲜血,这些都不重要了。
乃至下一刻他会因为内力暴走而死,他也不在意。
强大的法力注入冰面中,冰面开始寸寸碎裂。
尖锐的冰渣刺入了林倾白的掌心,将他的手掌扎的鲜血溢出,刺眼的血红顺着冰面流了下来,林倾白半分都痛都感觉不到了。
他身上暴,乱的法力在山洞中蛮横飞窜,将山洞撞得地动山摇,冰面碎裂。
在众人惊叫的声音中,凉瑶楚身前的冰墙缓缓的打开了。
她转过身喊了一声:“山洞要塌了!快点跑!”
“傅慕!”
“师兄!快走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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