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 第 23 章(2/2)
但现在听到盛岗也这么说,就仿佛是真真切切听到死亡的钟声在耳边敲响。
紧接着又听盛岚停顿了一下,转折道:“但是。”
卫骞:“快说!”
”我不敢说我看得准,毕竟他这样的我从没有见过第二个。”盛岚道,“我在他的冲任二脉中察觉出一点异样,很不明显,就像个小钩子、一点火星,轻轻重重地钩着他的血魄。如果他还有一线生机的话,或许就来源于这一点火星,只要想办法让这点火星烧起来,烧得猛烈……”
每个字都听清楚是什么了,但是合在一起有如天书,卫骞急了: "你就不能用我听得懂的话?"
但这正是盛岚最不想说的。
因为这点火星,对于小少爷来说,可能就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。
她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冲主气血,任主胞胎。这点火星怎么说呢,冲任二脉都在往它那里输送气血,就好像供养着一个果实、或者胎儿那般,可又好像不太一样……”
如果不是亓深雪是个男子,盛岚有一瞬间以为那真的是胎儿的气息。因为如果是妇人怀胎,除了冲任二脉的变化以外,也常常会呕吐。
可即便忽视开深雪的性别,把它当做胎儿,这气息也太微弱了……盛岚摇了摇头,赶紧否定了这种荒唐的想法。
太奇怪了,诊不真切,所以她现在也说不上来那到底是什么,但总之应当对小少爷没有害处。如果它的力量再强一些,反而还能对小少爷有利。
“我只能说,”盛岗大胆猜测,“若他是女子,或许可以尝试孕育个孩子,借胎儿纯阳之力,助化母体之生机。可惜……”
唉,可惜小少爷是个男子,即便她看出她冲任脉中有团小火苗,可又有什么办法呢,难道小少爷能生孩子吗?
虽然不知道这团“小火苗”是怎么来的,但它显然很弱,弱到随时都可能熄灭。
世间万物奥秘太多,即便盛岚致力于穷极医道,这世上也总有治不了的病。而且看刚才诊脉时,小少爷一脸淡漠的表情,恐怕他自己也是知道这些的。
盛岚不知道亓深雪真的能生孩子,钟贞并没有将这件事也告诉她,她只能宽慰宽慰卫骞: “如果你真的很在乎这个小外甥,就在仅剩的年景里,多陪陪他吧,尽量让他不要留下遗憾……”
沉默了许久,卫骞沉着脸问道:“真的只有这一个办法吗?”
盛岚以为他是说“不留遗憾”这件事,只好点了点头。
卫骞心口闷得厉害,但又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,这是他一直以来很不想去直面的事情,他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
回到屋中的时候,名叫小石头的小童正趴在亓深雪膝头上玩。
亓深雪很不会和小孩子打交道。
所以都是小石头在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说话,而他嗯嗯唔吧唔地听。小石头虽然年纪小,但是很聪明,懂事早还很爱说话,什么都往外说,就这么一会,元深雪就已经知道了他家很多的事情。
比如他亲爹去的早,他和他娘是被抢上山来的。因为匪窝里缺个会做饭的婆娘,土匪们就用小石头的命要挟她,让她心甘情愿地给大家伙儿做饭吃。
比如后来他娘和另一个同样被掳上山的马夫同病相怜,心心相惜,就这样凑一块过起了日子。他娘今年还怀上了马夫的孩子。剿匪军杀进匪窝后,他们一家四口得救,现在主动留下来帮忙照顾伤患。
小石头就跟着干点力所能及的小事。
可能是夜深了,小孩子说着说着就困得有点睁不开眼了,他在亓深雪怀里蹭了蹭,迷迷糊糊道:“你身上有和我娘一样的味道……”
示深雪抬起袖子闻了闻:“什么味道?”
“唔……就是有。”小孩子也说不清楚,就咕哝了两句,“娘以前也没有,今年才有的……”
什么乱七八糟的, 元深雪没有听懂, 当成小孩子的睡梦呓语。
正在发愁小石头睡着了该怎么办,门吱呀轻轻一响,卫骞回来了。
元深雪下意识松了口气,忙指了指身上的小童,用口型求救:"快把他弄走!"
卫骞抱起了睡着的小石头,小童被抱离亓深雪的时候还勾着他腰带直喊娘,搞得开深雪哭笑不得,卫骞把小石头交给门外的护卫送还给盛岚,这才重新回到亓深雪身边。
他看了眼床前小柜上的碗,发现里面的液体丝毫没有见少,锁着眉头问:“怎么姜水没有喝?”
示深雪抿了抿嘴,小声道:“凉了,不好喝……”
不仅不用喝药了,他现在还觉得胃里已经吐得空空如也,甚至还想吃点什么酸酸甜甜的东西。那串糖葫芦他其实只吃了两三颗,就被他随手放在一边了,后来离开聚福酒楼的时候他吃撑了,就嫌麻烦,干脆不要了。
现在有点后悔,那种酸甜滋味儿正好。
少年脸上满是委屈,让人根本没法责备。
卫骞摸了下碗沿,发现确实已经不热了,他端起姜水走出去,找到小石头他娘要了点匪寨后厨的蜂蜜,又重新把姜水热了一遍,才回到小屋。
他吹了吹热气,用勺子舀着喂到亓深雪嘴边:"还是要喝一点,你要是不愿意喝这个,就只能让盛岚给你开别的药了。还是你就想吃别的药?”
“……”这不是赤-裸裸的威胁吗。
元深雪愤愤地张开嘴,认命地抿了一口,汤水滑下喉咙的时候虽然仍有辛辣味,但却被其中蕴含的蜜甜大大地平衡掉了,并不让人觉得很冲鼻。
在卫骞的注视和蜂蜜的柔和下, 元深雪勉强喝了大半碗下去, 腹中的难受感觉果然减轻了很多,还微微发出一点热汗。
元深雪擦了擦嘴,又漱了口,感到后颈的领子可能有些潮湿了,加上之前呕吐出了一身冷汗,不太舒服,便道:“这里有能沐浴的地方吗?”
“还是不要洗了。山上风凉,你又出了一身汗,泡水很容易生病。而且,”卫骞说,“这里的木桶都不怎么干净……”
元深雪觉得身上黏黏的,一听他说“不干净”,就自然联想到门口的那些头颅。
他打了个寒噤,老老实实同意擦一擦脸和手脚,这是他睡前的底线了,没有再提沐浴的事情。
因为穿着软底鞋走了一段山路,脚底磨得红了,他翘着脚用湿布巾碰了一下,就火-辣辣的疼。元深雪轻轻地吸了口气, 睫根湿润一片, 潦草用巾子蹭了两下, 就要眼不见心静地把脚往被子里塞。
但卫骞一把接住了他的脚踝,不许他这样敷衍:“现在要是不处理好,明天你走路的时候只会觉得更疼。”
他身躯高大,只好半跪在床边与亓深雪的腿脚持平,他将一双脚置于自己膝头,用热水重新摆了帕子,把亓深雪的脚热乎乎地包裹了起来,然后隔着布料轻轻地按摩。
示深雪被他这样服侍,吓得往回缩脚,但没有成功。
脚背被卫骞牢牢地握在了掌心。
尽管卫骞已经很注意力度了,但亓深雪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。不过没多会,这种微微的刺痛就变成了酥酥麻的感觉,沿着脚踝和小腿往上蔓延,很舒服。
元深雪在这种让人沉醉的舒适里,不由自主眯上了眼睛,有些昏昏欲睡了。
卫骞一边给他捏着脚,一边视线忍不住地往他小腹上看去。
“你想要孩子吗,舅舅可以……”
亓深雪一怔,白净的脚面被卫骞不知轻重捏出了几点红印,他脚尖蓦然绷紧,立刻就翻脸不认人,把自己整个藏进了被子里———可以什么可以,你不可以!
示深雪惴惴不安地躲在黑暗里,生怕卫骞非要跟他生孩子。
卫骞扯了扯被子,没扯动,好像是真的生气了,可又没摸准他生气的点在哪里。
他只是想说,如果示深雪真的想要,可以帮忙挑选好儿郎。
之前相亲的那些都不行,遇事只会开溜,根本保护不了亓深雪和他的孩子。
还是得挑文武兼备的才行,但不知道亓深雪到底喜欢什么样的。
可是他都没问出来, 元深雪就生气了。
“那你好好睡吧,今天肯定累了。山上房子都旧了,窗户都关得不很严,可能会有些小虫子爬进来,但应当不会咬人的……如果半夜有事,我就睡在隔壁的屋子里。"
元深雪崩下没多久就没了动静,卫骞始终没等到他回应自己,无奈地担忧了一下,只能先起身端着水盆离开。
待听见木门被带上的动静, 元深雪才试试探探从被子里面露出来。
他怎么突然又提起这种事?
难道盛岗大夫看出什么来了?那种事都过去这么久了,还能从脉象上看出端倪吗。
元深雪摸了摸自己的脉搏,就是有一下没一下在跳,实在看不出来其中的玄奥。他重新躺回去,翻来覆去地揣测盛岗大夫到底说了什么,但没有想出来,因为隐约觉得胸口有些胀,还有些痒,他伸手揉了揉。
示深雪想,可能是徒步穿过小林子的时候,有灰尘落进领口了,也可能是这里的床铺没有那么干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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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自来迎不得脏乐四,不然别去全身边红多于,如果不及的凉约的话,就会连纬叹一大片,广里的时候整个人都会发烧肿成猪头。
他爬起来从桌上端过小烛台,解开领口往胸-前照了照。
皮肤上很是白净,并没有起疹子的症状。亓深雪放心地躺回去了,可睡了可能没多会,还是觉得它痒,而且是断断续续有一阵没一阵的,让人老想用力多揉几下才舒坦。
他以为是刚才疹子还没发出来,现在应该发出来了,忙又坐起来看了看。
但奇怪的是身上依旧没有任何发小疹子的迹象,但胸口却因为自己又挠又操,而红了一大片。他忽然想起卫骞走前说,这屋里可能有虫,会不会是他不小心碰了有毒的虫子?
他在书上看到过,如果在人没注意的时候,小虫子偷偷爬过人的皮肤,留下的痕迹和黏液可能也会让人中毒。
有的虫毒就是一开始发痒发红,之后就会噬化人的肌肤和血肉,然后把人的身体变成一个腐烂温暖的巢穴,以供这些虫子们产上虫卵,最后从尸体里蜕变飞出大蛾子来。
因为从小就吃尸体的肉,养分特别充足,所以这种蛾子会长得很大,翅膀上还会长出一张人脸的图案,据说吃的谁的肉,脸就会越像谁。
元深雪越想越恐怖,以至于他躺下睡梦里,都梦见了无数只长着自己人脸的大扑棱蛾子。忽闪忽闪着巨大的翅膀朝他扑过来。
他被噩梦惊醒,吓得猛地从床上弹起,匆匆踩上鞋子端起烛台出了门,想找盛岚大夫。只是夜深了,一推开门,门外只有黑漆漆的一片,隔出很长的一段才能看到一盏灯笼。吹了灯的散落房屋像是黑洞洞的怪物。
元深雪不知道盛岗到底住在哪,就自己往外走了一小段,想找到个巡逻的人问一问。
今晚山上风有点大,吹得灯笼摇摇晃晃,明明灭灭的,有点疹人。
啪叽,头顶的一盏灯笼给吹灭了,连带着亓深雪手里的小灯也熄灭了。
突然周围一小片黑了下来,他吓了一跳,一抬头,那圆圆的灯笼纸皮长得跟门口挂着的土匪头颅似的,朝下吐着一张血盆大口。
元深雪寒毛倒竖,如惊弓之鸟调头就往回跑,经过一扇门前,嘎吱一声,从漆黑的门里浮现出一个高大的黑影,从黑暗里伸出一只手来……
他呼吸一紧,噩梦景象和头颅残忆裹在一起在脑海中发酵,他想跑又迈不动腿,最后滑稽地在原地蹦了一下,还在惊恐下下意识朝那只手狠狠抓了一记。
“阿雪?”黑暗里破出一道熟悉的声音来,“大半夜你怎么在外面溜达,还穿的这么少。先进来,外面起风了。”
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袍落在肩上, 元深雪这才反应过来, 原来这扇门是卫骞的。
卫塞揽着肩将他护进屋内,重新点了灯,看见少年长发柔软地散在身后,几缕发丝被冷汗黏在颈边,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,忙倒了杯温水给他:"是不是被吓着了?"
元深雪没想到他还没睡,捧着水碗尴尬地点点头。
卫骞看他喝了半碗温水,慢慢回过神来了,问道:“那你原本出去是想做什么?是不是饿了?”他之前吐得厉害,应该把肚子吐空了,料想这会儿应该会感到饥饿。
"……" 亓深雪这才回想起虫毒的事来,现在盛大夫不在,卫骞也勉强可以信任吧,总比毒死了要强。
他紧张地放下水碗,扯了扯身上的领子,急急忙忙凑到卫骞面前道:“你快帮我看看……看看这里怎么样?”
肩头的披衣窸窸窣滑落,就连里面的软衣也被扯得大开。
卫骞一愣,看、看什么?
他看着突然大敞在自己眼前的,一片莹洁光滑、细腻白皙的胸膛,无声地滚了滚喉结,视线在亓深雪的脸上,和身上来回转了几圈,目光犹疑不定地凝固在……那是露出的这部分肌肤里,唯一可以评价“怎么样”的地方。
他为什么要让自己看这里?
喉咙里有些热,让卫骞也忍不住也想喝很多水。
亓深雪仍有一种严肃的视线看着他,好像是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,不然就不会罢休的架势。
卫塞沉默半晌,端起那半碗少年没喝完的水,咕咚咽下,略微浇熄一点躁热。但只是治标不治本,他手指掐在碗边,克制地移开视线,犹豫了一下,道:"挺、挺好的,……很粉。"
示深雪: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