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2章 生机(2/2)
沈元夕震惊不已，见他这样苍老，眼泪险些掉下来。
代七巧道：“这样之后就……不说话了，我们说话他也听不见，但很怕阳光，所以才找了个这样的屋子……”
殿下面上无悲无喜。
“多谢照料。”殿下道完谢，拍了拍云星，像是一种暗号，云星动了动，嗓子眼发出咕噜咕噜的摩擦声。
殿下脱去外衣裹住了他，就像抱一团棉花，轻飘飘将他团起。
沈元夕跟在后面，匆匆和代七巧几番道谢，约定好以后再见，跟了上去。
上了车，沈元夕问：“殿下，要如何医治云星？”
殿下道：“天道所为，无药可医。”
“那……云星以后一直是这样吗？他……就不能再变回年轻的模样，就保持着不行吗？”
“那种需要烧血为养料，血不够就回来了。”殿下说道。
沈元夕问：“什么样的血？必须是他的血吗？”
殿下点头。“衰老是因我们幽族的心跟不上身魂的消耗，天道损了他的心，所以他会衰老。而老了，心就更加跟不上，缓慢的新血难以维持身魂……如此相互损耗牵制。”
沈元夕又道：“既然知道是心的问题，为何不医治心？”
“从来都是心难治。”殿下说。
“……那，就没有别的办法吗？就是那种，稀奇古怪的办法呢？”
殿下摇了摇头：“天道会留一线生机以示宽仁，但历来条件苛刻，而且……我们也不知道，天道给云星的生机是什么。”
沈元夕默默坐着，看向似苍老成一尊石像的云星，心中难过。
殿下驱了马，却不是回程，而是南下。
等出了镇，沈元夕才发觉方向，问他：“不回去吗？”
“要到崖州办事。”殿下说，“为浸月寻魂。”
沈元夕蹙起了眉，又是好久的沉默，沈元夕问：“殿下在代家说的承诺，是什么？”
“前阵子，我给代七巧发了封信。只要代家能解决掉枕叶，以后就不再是十二家臣，彻底斩断先祖的誓言束缚，终结和幽族的百年恩怨。”
“锻刀……那样的方法，确实也不该再继续下去了。”沈元夕想起代家的那些可以斩幽族的刀剑。
“本来就该断了。”殿下与沈元夕说了因果。
大昭开国前，裂今越界，昭地四分五裂，人被幽族当作血食，肆意残杀，谁又有幽族没有血仇？
北漠之地的小国，因蛮族掠地，国君放弃先祖之地，迁都华京，不到十年功夫，就惊闻幽族想要的大地气运就在华京，当时的国主吓得想要拱手投降。
景阳侯，也就是萧宴兰的父亲，大昭的开国世祖坚决不降，从漠北杀回来，召集一批不愿降的人，该旗为昭，意为太阳光耀大地，誓要跟幽鬼杀到底。
“浸月因血誓，不能杀浮灯血脉，但他可以帮忙。”殿下说道。
于是，浸月把一些克制的力量分给了宴兰公主身边的十二位侍卫。
“代家的先祖，黛烟，与我母亲一起长大，浸月给她的，是咒念。但她却在一次交锋中，看到了燕川的邪道做法，以血换血，仇恨是最大的力量。”
之后，黛烟弑杀血亲，咒炼出了杀幽鬼的利器。
“可是四海平定之后，幽族人都被浸月圈在了幽地，代不到，血仇就淡了，哪里还能锻出刀？哪里有深入骨髓的恨？”殿下道，“所以，是时候让十二家臣从百年前的束缚中解脱了。”
“……怎么不早些解脱？”
“因为幽族毕竟还有上门这样，超出平常的力量。”殿下道，“他们还在一天，昭人就必须还保留着能对付他们的力量。”
沈元夕听懂了，追问道：“……殿下是说，以后……不会有上门了吗？”
殿下一字一顿，着重强调：“聪明。”
沈元夕脸色一滞，嗤声：“又调侃我。”
“真情实意，我的元夕。”殿下指天发誓，“怕你不记得我夸你聪明，只记我开玩笑说你不聪明。”
“殿下，为什么以后不会有上门了？”
殿下自然不会说，他要违背祖宗，灭族了。
“因为朝花燕川生不出女儿来。”殿下一本正经道。
“……啊？”沈元夕迷惑。
“全是男的，绝后了。”殿下如此道。
“可是……”沈元夕天真道，“他们不娶妻的吗？”
“娶也白娶，他们哪来的生机？又怎能生养？”殿下明着嘲讽。
马车颠簸了起来。
沈元夕东倒西歪，大受震撼。
半晌，她苍白着脸，压低声音，惊恐道：“殿下……你不也是上门的吗？”
殿下一个急刹，回过头来看着沈元夕。
“啊，差点忘了。”殿下一笑，“说习惯了，把自己也说进去了。”
“所以殿下……”沈元夕目光不自觉地向下走了。
殿下正经道：“放心，咱的生机，绵延不绝。”
他虽没多少表情，双眼却又亮了起来，跃跃欲试。
旁边又聋又瞎的云星老头，喉咙里闷声咳着。
沈元夕端正坐了回去，红了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