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 第16章(2/2)
少年挺拔的身姿漫不经心地站在一张桌旁,黑色的羽绒服休闲随意,正是中午时分,有光线透过窗户落进来将他的身影笼罩。
烟雾弥漫,他的神色被晕染得有些看不清。
他侧眸。
她和他四目相接。
——梁西沉。
岑雾心跳毫无预警地重重地漏了拍。
她在心底偷偷地喜欢到了心尖上的人。
在零点和她说新年快乐的人。
在她此刻仍然难过的时候,如神邸一般突然出现,来到了她身旁。
刹那间,岑雾满脑子唯有一个想法——
佛祖成全了她的求愿。
神佛庄严。
岑雾却听到自己因情而剧烈跳动的心跳声,也听到自己有意克制但仍脱口而出的欢喜:“你怎么在这?”
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地把玩着桌上签筒里的一支签条。
在听到她的话后,他停下了动作,眼皮掀起,睨着她,声线懒慢地反问:“我不能在这?”
岑雾:“……”
她是怎么了?
懊恼的情绪瞬间充斥全身,她清醒,后知后觉的紧张,着急地动了动唇想要解释她不是那个意思,却不知为什么失了声。
沉默弥漫。
她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无意识地攥在一块儿又松开,反反复复就如同自己纠结的心,最后指尖掐入手心。
余光里,有香客进进出出,虔诚叩拜。
而他的眼神仍落在她脸上,像是在等她的回答。
许是他生日那晚的种种给了她胆子,岑雾鼓起勇气强装沉静地对上他的眼睛,却是没话找话:“你是来拜佛的吗?”
签条被他准确地扔回签筒内,没什么情绪的嗓音从他薄唇间溢出:“陪谢汶来的。”
岑雾是后来才知道,谢汶参加的竞赛保送考试成绩出来了,他拿了一等奖,等于是一只脚踏进了大学校门。
谢汶妈妈在他考试前曾来伽寒寺烧香拜佛,如今如愿以偿,怎么也要来还愿。
谢汶拉上了梁西沉,先送谢汶妈妈去镇上,而后再来寺庙汇合。
他是意外来的。
但此刻,于岑雾而言,不管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,在她难过的时候能见到他,对她来说已是一种特别的安慰。
她是想见到他的。
只要见到他,她就开心。
“那谢汶呢?”她噢了声,莫名心虚地眨了眨眼睛,继续没话找话。
话落,眼前忽然有阴影落下。
她吓了跳,本能地往后退了步,差点跌倒。
直到熟悉的气息盖过殿内的香火味萦上她鼻尖,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,是他朝她走了步。
呼吸屏住,岑雾心尖狠狠地一颤,继而身体僵硬的不像自己的,哪怕极力地控制想要看起来正常。
睫毛扑闪,她对上梁西沉那双漆黑眼眸。
他盯着她看,不知道在看什么。
她紧张得不行,再次失声,好不容易等恢复正常想说什么,却见他绕过她,在她先前跪着的蒲团上跪下。
他跪,她站。
他偏过头,静静看她,语调漫不经心,但每个字都轻而易举地将她心跳搅乱:“拜佛怎么拜?”
长明灯火在他面容上跳跃,映着他深邃不见底的眼眸,香火烟雾弥漫,岑雾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。
这一刹,她心跳暂停。
鬼迷心窍般,她在他旁边的蒲团上跪下,对上他的目光:“拜佛是手心朝上,不能向下,不然是对佛祖不敬。”
“嗯。”他应声,收回视线。
他一头短寸惹眼,棱角分明的脸淡漠,即便有些收敛也掩不去眉骨间那份桀骜肆意。
这样的他,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信佛拜佛的人。
此刻却跪在神佛前,阖上眼,照着她的提醒俯身叩拜。动作看着虔诚。
岑雾心乱得厉害。
怕他会发现自己在看他,她垂下眸飞快收回视线,望着神佛,将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汗的双手虔诚合十,再次叩拜。
他起身,她俯身。
交错间,先前见到他时溢出的一丝甜蜜和暖意悄然膨胀,一点点地缠绕上她心脏。
鬼使神差的,她在心中再求愿。
愿——
我与他能年年有今日,岁岁有今朝。
走出大雄宝殿,外面阳光正好,落了一片恰好就在他们面前。
岑雾插在口袋里的一只手攥在了一块儿,她抿了下唇,轻声问:“你要在这等谢汶吗?”
他侧眸。
岑雾对上他的视线,指间用了点儿力:“要不要先带你逛逛伽寒寺吧,尽地主之谊。”
她很努力地让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无异,说的话也把握分寸和普通同学差不多。
但实际上,她紧张地心脏都快顺着话蹦出来了。
但又怕泄露什么,她咬了下唇,自然地补了句:“或者,等谢汶来了再一起带你们逛逛。”
“不用等他,走吧。”一颗心七上八下之际,他漫不经心的话语稳稳地落入她的耳中。
岑雾一时不敢置信,慢了步。
等回神抬脚跟上,情不自禁的,她唇角翘起一个不甚明显的浅弧,细碎的笑意混着阳光藏入眼底。
暖阳穿过云层洒满伽寒寺,铺满群山,处处都落了金色。
即便是冬天也很美。
岑雾走在了他的左侧,只为了小女生的心思——
离他的心脏更近一些。
她自是听不到他的心跳声,而和他一起漫步在阳光下,自己的心脏止不住地狂乱跳动。
即便这段同行的路和那晚他送她回燕尾巷一样,两人基本没有说话。
却仍叫欢喜溢满了她心口。
满满当当,将从昨天开始就压着的她难过一点点地挤掉驱逐。
岑雾有心想将这难得的两人独处时光拉长,一路上步伐不着痕迹的慢悠悠,带着他转了圈,最后不知不觉来到了伽寒寺的祈福圣地——
许愿树。
将愿望写在祈福牌上,由开过光的红色丝带系着绑上树枝,虔诚许愿,那么愿望就能成真。
树上已经挂了不少祈福牌。
拿着祈福牌写愿望的,有一家三口,有亲朋好友,有独自一人,也有情侣。
岑雾轻舒口气,克制着内心的紧张看向身旁梁西沉:“伽寒寺许愿出了名的灵验,你要不要试试?”
阳光落在他脸上,有那么一瞬间,她好像在他眼中看到了难得的笑意,他薄唇微挑,说:“行。”
不等她细看,他已迈开长腿往领牌那走去,去而复返时,也递给了她一块。
“谢谢。”岑雾接过,莫名觉得被他拿过的地方很烫。
甚至于那份属于他的温度正沿着祈福牌渗透进她肌肤,最后到达心脏深处。
手捏着祈福牌,她飞快地抬起眼偷偷看向他。
她不知道他会许什么愿。
但这一刻,她听到自己一声声狂乱的心跳,脑中清晰地涌出了强烈的心愿,比先前拜佛时更大胆。
——愿他平安万事胜意。
——愿能和他如同梁上燕,岁岁长相见。
执笔写下的每一次笔画,岑雾的手都在发颤,呼吸隐隐微促,甚至,她觉得周遭的空气都稀薄了不少。
好不容易写完,被被人发现端倪,她直接跑向了许愿树,亲手挂上树枝。
山间的风吹过,祈福牌和丝带一起摇曳,仿佛有意无意的,也拂过了她心尖。
痒痒的。
微甜。
“咚——”
这时,伽寒寺每日的钟声缓缓响起,一声接一声,梵音声隐隐绰绰,庄重又无端有种宿命感。
他也写好了祈福牌,正在准备挂。
岑雾站在他身后,借着这短暂的片刻正大光明地看他,肆无忌惮地用眼神将他身形描绘。
唇角情不自禁挽起,有笑意偷偷地溜进了她眼底。
有阳光。
有他。
这是只属于她和他的秘密时光。
-
谢汶是在十分钟后到的,见到她很惊喜,问她怎么会在这,聊完后先是拉着梁西沉陪他去还愿,接着又在寺里逛了圈。
差不多时下山,岑雾尽地主之谊请他们吃饭。但谢汶直说不能让女生付钱,说什么也不许。
最后是谢汶付的钱。
大概是怕她不好意思,他还开玩笑地说实在想请,可以换成请他们喝奶茶。
但连奶茶她也没有请成功。
奶茶是梁西沉付的钱,很巧的是奶茶店和第一次和他们一起喝奶茶一样的牌子,他买了三杯。
一杯原味,两杯招牌。
岑雾捧着招牌奶茶慢慢地喝了很久。
没人知道,三分糖的口味在她那有多甜。
后来分别之际,她终于鼓起勇气,将凌晨未回复的那条短信借着和谢汶说也和他说,说出了口:“新年快乐。”
新年快乐。
梁西沉。
送走两人后岑雾回到了家。
仍和昨天一样,外婆和她基本没什么话讲,只是在吃晚饭时问了她一句,想好了吗?
意思是,想好放弃跳舞了吗?
岑雾的眼神比任何一次都坚定:“我要跳舞,跳舞是我的梦想。”
以为外婆会和上次一样逼她放弃,然而没想到正月十一那天,她才下楼就听外婆说:“明天回北城,房子已经租好了,在七中对面。”
岑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。
“不是要跳舞?”外婆依然没看她,自顾自地练习书法,“住学校熄灯后在哪跳,怎么跳?”
岑雾僵在原地,她不知道外婆怎么会愿意改变主意。
“外婆……”
“不走,我会改变主意。”岑如锦终是抬起了头,岁月优待的脸上依然没有笑容,“岑雾,记住你自己说的话。”
-
回北城那天是正月十二。
岑雾谁也没告诉,但意外地在车站遇到了谢汶。
问了才知道,原来外婆替她租的房子是谢汶妈妈帮忙的。
谢汶妈妈今天有事不能来接她,才告诉了谢汶让他来。
谢汶拎过她的行李箱带她上车,带她去了学校对面的小区安顿,安顿好之后说什么也要带她吃饭。
岑雾是吃饭时才后知后觉地知道,原来这天是2月14,情人节。
怪不得处处都能见到情侣,无论哪都那么热闹。
谢汶递给她一杯水,笑说:“不知道阿沉明天回不回来,回来的话,你们来我家吃饭,我妈念了很久了。”
只是那个名字被提及而已,岑雾所有的心思瞬间都被占据。
她佯装随口一问:“他不在北城吗?”
谢汶却在这时朝她使了个八卦的眼神:“不在,我问了但他没告诉我去哪。我猜啊,是陪女生去了。”
“啪——”
手中叉子掉在餐桌上。
岑雾连忙低头自然地捡起来,好在谢汶刚有□□消息进来没注意到她的不对。
叉子有点儿凉,还有点儿重。
她好像拿不住。
陪女生……
脑海里,夏微缇那张明艳脸蛋赫然清晰冒出。
大概是生日那天夏微缇始终不曾出现,后来他送她回燕尾巷,又在年初一和他相遇在伽寒寺……
以至于她竟然都快忘了夏微缇的存在。
忘了他喜欢的人……
后来的那顿饭,岑雾吃得心不在焉。
吃完离开,她不知道回住的地方的一路上自己究竟在想什么,也没听清楚谢汶又说了点儿什么。
等她从恍惚中回神,是□□消息不停地响起。
蒋燃在群里欠欠地问,今天情人节大家伙有没有什么活动。
岑雾在风中站着。
片刻后,她转身走出小区,找了家最近的网吧。
隐身登陆□□,指腹无意识地在上面来回划动许久后,她点开梁西沉灰着的头像,进入他的空间。
只有一条说说动态,发表于初一凌晨——
新年快乐。
底下不少人点赞评论,她认出不少是□□群里他的同班同学。
而第一个点赞的头像——
是一张背影照。
岑雾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背影。
夏微缇。
握着鼠标的手抖了抖,心跳跟着亦是。
明知此刻自己的行为像极了是个暗处的偷窥者,很不好,她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下那个头像。
空间是开放的。
于是,她看到了夏微缇分享的一张照片——
一支玫瑰花。
配文:在我这贫瘠的土地上,你是最后的玫瑰。
那支玫瑰花鲜艳欲滴,隐约入镜的是一个看不清的身影。
好像。
是梁西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