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 036(2/2)
汤勇是心服口服了。
他比先前更恭敬了:“公子放心,小人明白了。”
刘子岳摆了摆手,让人端了六锭银子上来:“这是给大家这一趟的辛苦费,有劳了。我会给池家写信,以后再有遇到押送犯人的差事,你们提前找池家,他们会安排你们上船的。”
看到白花花的银子,汤勇心里仅有的那点不舒服都没了,笑呵呵地接过了银子:“多谢公子,小的们办法,公子尽管放心!”
刘子岳无意听他们表忠心的话,大家不过是相互利用。他出钱,他们办事,哪有什么忠诚可言。
摆了摆手,他说:“我还有点事,明日就不送大家了,辰时会有人送你们去码头,大家一路顺风!”
“是,是,那小的们就不打扰七公子了。”汤勇几个拿着银子欢喜地走了。
冉文清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,笑着朝刘子岳行了一礼:“公子这桩事了了?”
“了了,明天就送他们回去了。”刘子岳指着椅子,“冉管事坐,龙天禄的那边可有进展?”
提起这个,冉文清的脸色有些古怪,对刘子岳说:“龙天禄还在犹豫,不过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属下,公子绝对猜不到是谁!”
他说得这么笃定,勾起了刘子岳的好奇心:“哦?莫非是我认识的?周掌柜还是苏掌柜?”
他在广州城认识的人不少,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会有谁突然找他,因此随意吐露了几个名字。
冉文清摇头,一脸你绝对猜不到的表情:“罗家,罗老爷子派人递了帖子,想见您一面。”
他将罗家的帖子送了上来。
刘子岳翻开一看,字迹刚劲有力,只是写到后面似有些力不从心,字迹又稍微潦草了一些,再看内容,罗老爷子先是道歉,然后表示听说刘子岳有意入股船厂,他想与刘子岳亲自谈谈。
也是,他们最近频繁跟各船厂来往,意图再明显不过,总是有些风声传出去,罗家知道也不稀奇。
稀奇的是罗老爷子的态度。
刘子岳将帖子丢在桌上,问冉文清:“你怎么看?”
冉文清说:“公子前阵子不在广州,有所不知。上次的事情出了之后,罗老爷子虽然力挽狂澜,但罗家的名声还是受到了不小的伤害,商人重利重信,罗英才搞的这么一出,让不让人都很担心,万一自己的竞争对手找到罗英才许了好处,罗英才会不会又卡自己的船?所以这段时间,罗氏造船厂虽说不至于没生意可做吧,但订单较之往年还是少了不少。”
罗老爷表现得再真诚,再感人,商人们都要考量自己的利益,以自己的利益出发。
所以罗氏造船厂短期内生意受损是必然的事。
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更何况罗氏造船厂还没瘦死呢,罗老爷子应该不至于才对。”刘子岳说道。
冉文清想了想说:“可能是看到咱们刘记有意船厂,怕咱们真扶持起来一个船厂跟他们抢生意吧。”
毕竟他们找的都是规模比较大的船厂,至少都经营了一二十年,造船的技术并不比罗氏造船厂逊色太多,若有了刘记商行的银钱和订单支持,强强联合,未来必然会对罗氏造船厂形成巨大的威胁。
所以罗老爷子居安思危,萌生出拉拢刘记商行的想法就不稀奇了。
刘子岳摩挲着下巴,点头:“你说得很有道理,不过罗记造船厂愿意给我们一半商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。”
罗氏造船厂有钱有技术也有熟练的匠人,什么都不缺,找他们也是不想便宜了竞争对手而已,不可能将造船厂的控制权交到刘子岳手中。
“那属下派人回绝了他?”冉文清捡起帖子道。
刘子岳摇头:“不,我见,不但要见,而且还要弄得声势浩大,以表达我对罗老爷子的看重。派人去包下广安楼吧!”
冉文清定定地看了刘子岳一会儿,知道他又憋着坏,笑着起身:“属下这就给罗老爷子回信。”
***
广安楼是广州数一数二的酒楼,被人大手笔地包了下来,这让去喝酒吃饭的官宦富家子弟们败兴而归,纷纷讨论是谁包下了酒楼,要请的又是何等尊贵的人。
这些人有心总是有法子打探到这些消息。
导致刘子岳客还没请,这请客的消息就传遍了广州商界。
大家都觉得奇怪,刘记和
罗氏造船厂的官司才过去多久啊,这两家就要握手言和了?
不少人都不大相信这事,那刘七是个气性大的,如今又传闻他背后有大靠山,肯定不会低头,而罗家吃了这么大个亏,应该也不至于再将脸贴上去才是,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,怎么也要面子才对。
在各种揣测和流言中,刘子岳与罗老爷子见面了。
为了表达重视,刘子岳还在广安楼前等了近两刻钟。
一看到罗老爷子来,他又亲自上前搀扶对方,罗老爷子也是满脸笑容,双方看起来关系特别亲近。
这让一小撮猜测他们碰面会剑拔弩张,甚至是打起来的人大失所望。
就连罗英才也大感意外,他可没忘记那段天天吃闭门羹的日子。
进了包间,伙计开始上菜,都是广安楼的招牌菜,而且还特意添了几道软和易消化的鱼羹和补汤。
这几道菜并不是广安楼的名菜,不怎么出名,一看就是给他点的。
罗老爷子带着复杂又欣赏的眼神看着刘子岳说:“七公子有心了。”
“老爷子客气了。”刘子岳让人上了茶,说道,“咱们就几个人,都是自己人,不用那么多虚礼,就不用上酒吧,我以茶代酒,敬罗老爷子你一杯。”
罗老爷子含笑点头,他年纪大了,不能喝酒,这提议更多的是照顾他。
刘七这人虽年轻,做事就是妥帖,再看他这孙儿,虽比对方年长了十来岁,可却是白长的,论办事的手腕和妥帖,不及对方一半。
“七公子有心了。”罗老爷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,看着刘子岳说,“老朽听闻七公子有意船厂,不知道是不是真的?”
刘子岳没说话。
冉文清笑道:“老爷子消息真灵通,是有这么回事。我们家要组建自己的船队,需要不少船,就想着与其便宜了别人,不如便宜自己人,这样也能保证船的质量和交货嘛!”
最后一句明显是在影射罗英才的背信弃义。
罗英才面子上有些挂不住,脸色有些难看。
倒是罗老爷子老神在在的,还点了点头说:“七公子考虑得很周全,正是应该如此!”
这话倒让冉文清不好再借多说了,笑了笑道:“还是老爷子理解咱们。”
罗老爷子见对方始终不肯切入正题,只好说:“今日我约七公子见面,就是为了这事。七公子为人豪爽仗义,做事磊落光明,老朽实在佩服。既然公子有意入股船厂,不若选择咱们罗家如何?”
刘子岳放下了茶杯,双手交握,笑看着罗老爷子:“不知老爷子打算给我们多少商股,有哪些条件?”
罗老爷子伸出两根手指头:“老朽给公子两成的干股,公子无需做其他的,只要以后的船都交由罗氏造船厂制造即可。公子放心,以后船厂都先紧着公子的船,绝不会延期。”
这条件很是优惠了,罗氏造船厂一年的净利润应该有好几万两银子。什么都不做,就白白得上万两银子的分成,说是天上掉银子也不为过。
“老爷子大手笔,在下佩服。”刘子岳语气不变。
但罗老爷子还是听出来了,对方不满意这个条件,所以不肯答应。
他之所以开这个价也是为了留讨价还价的空间,便说:“公子若是不满意这个干股比例,咱们也可以商量。”
冉文清讶异地扬了扬眉,这老爷子未免太大方了点,说是给他们家公子送钱也不为过。但他们应该还不知道公子的身份才对,不然就不是这种态度了。
刘子岳收了笑:“老爷子是个实诚人,那我也不跟老爷子兜圈子,咱们彼此开出自己的底价吧。造船厂值多少银子,我出同样的钱入股造船厂,拿六成的商股,其他的条件都依老爷子!”
此话一出,罗老爷子祖孙俩脸色丕变。
罗英才沉不住气,吼道:“你做梦,你这是想吞了我们家的船厂!”
刘子岳都没给他一个眼神,只是看着罗老爷子,等着他的答案。
罗老爷子叹了口气:“公子,这个条件实在是为难老朽,不能再商量吗?”
“我必须持有超过一半的商股。”刘子岳缓慢却坚定地说。
瞧罗老爷子一脸为难,他又笑了笑说:“吃饭吃饭,吃饭不谈生意。”
说着主动拿起筷子,跟个没事人一样,专注地品尝起了桌子上的美食。
可罗家祖孙俩却味同嚼蜡,满桌子的美味佳肴硬是没品尝出一点味道。
罗英才看着罗老爷子落寞的样子,心里不爽极了,轻声说:“爷爷,咱们回去吧。”
这生意没法谈了,姓刘的一点诚意都没有。
罗老爷子闭上了眼睛,他今日为何会来找刘七,还不是因为这个混账东西。闯了祸也没长记性,看看今天的表现,跟刘七那简直是一个天上,一个地下。
等他两腿一蹬走了,造船厂交到这混账手里,不知道还会落成什么样子呢。
罗老爷子就是太担心,才想给造船厂找个靠山。孙子不靠谱,刘七靠谱也行啊,为了每年的分红,他多少也会看顾着点船厂,而且罗氏造船厂也不会再多出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。
哪晓得刘七竟开出这样一个条件。
一顿饭吃得很是沉默,眼看宴就要散了。
罗老爷子放下了筷子说:“七公子,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,但咱们换个条件。”
刘子岳惊讶地看着他:“哦?什么条件,老爷子请讲。”
他是真的意外,这种条件连龙天禄都要犹豫来犹豫去,迟迟做不了决定。而罗老爷子竟然一顿饭的功夫就有了决断,还有答应的趋势,如何能不让人吃惊。
罗老爷子说:“银子你不必出了,咱们结两姓之好,船厂一半的商股作为老朽孙女的嫁妆陪嫁。”
刘子岳的筷子掉到了桌子上,脸上的表情也凝住了,得亏嘴里没吃东西,不然肯定要呛住。
冉文清看到这一幕有些想笑,也就这时候,殿下还像个十几岁的少年人。
不过对这事反应最激烈的是罗英才,他蹭地站了起来,不顾场合,大吼道:“爷爷,你疯了不成,白白送这么多商股给他。又送女儿,又给商股的,以后传出去,别人咱们看咱们罗家?他也不过是个小商人,咱们罗家还怕了他不成!”
“你给我闭嘴!”罗老爷子有些后悔带这个孙子来了。本来是让他来好好学学的,结果呢,半点忙都帮不上,还口无遮拦得罪人。
看到罗英才今天的表现,罗老爷子失望极了,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决定。
刘七以后势必是广州商场上的一条枭龙,有钱有人有背景,还有手段,而且为人也算是敞亮正直,将船厂交给他比交给自己那不成器的孙子强多了。
至于船厂以后会姓谁?不管姓谁,终归是他罗家的子孙,身上留着他罗家的血脉,也不算是便宜了外人。
刘七看在他如此痛快的份上,应该也会照拂罗家人,即便他不照拂,还有自家孙女呢。安排好这些,他就是入土也安心了。
呵斥完孙子,罗老爷子情绪缓和了许多,认真地说:“七公子放心,我的孙女不像这个不成器的东西,无论是长相还是才华在广州府都不错,公子若是不放心,明日可到府一叙。”
也就是安排两个年轻人悄悄见一面。
刘子岳被吓到了,赶紧摆手:“多谢罗老爷子的好意,只是刘某年纪尚轻,还不打算考虑成家一事。而且,男人嘛,拿女人的东西像什么话,就是老爷子不介意,我自
己也接受不了。”
罗老爷子错愕地看着刘子岳。
他看得分明,刘子岳眼底没有贪婪,没有欲拒还迎,他是真这么认为,也是在认真的拒绝自己。
半个船厂,这在广州只怕是独一份的嫁妆了,往上数个一百年,恐怕也没谁家闺女出这么丰厚的嫁妆。别说广州,只怕是到繁华的京城和江南,也鲜少有对女儿这么大方的。
他实在没想到刘子岳竟然会拒绝这样送上门来的好处。
“七公子真的不考虑考虑?”罗老爷子不死心地问道。
刘子岳已经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了,诚恳地表示:“多谢罗老爷子的厚爱,但这几年我真不考虑这事,而且我的婚事恐怕也由不得我做主,得听家里长辈的。”
十七岁,他都还没成年呢!
罗老爷子到底还是要脸的,多问一次已是极限。
匆忙地吃完了饭,他便带着孙子走了。
看着他失望的背影,冉文清调侃道:“公子年纪不小了,身边有个人伺候也不错。”
刘子岳斜了他一眼:“等回了兴泰,我告诉尊夫人,冉管事心思活络了。”
“不是,公子,我就开开玩笑,说笑的,你别当真。”冉文清赶紧改口。
刘子岳没搭理他这话,而是叹了口气说:“本来还想用罗老头给龙天禄施压的,这下不好搞了。”
事关罗家姑娘,若是不小心传出什么不好的风声,万一这姑娘比较古板,认准他不嫁又或是要出家当姑子或是寻死觅活的,那就糟了。
冉文清抬头看着对面马路,忽地一笑说:“那可未必,公子瞅瞅对面是谁。”
刘子岳抬头就看到龙天禄大步走了过来,他心里总算松了口气,今天这顿饭没白请,鱼儿终于上钩了!:,,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