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06 章 【106】(1/2)
春去秋来,不知不觉,二皇子监国已近四月。
他或许不是什么天资卓然之人,但监国,也无须多少天资,只要他居中持重,有颗贤德爱民之心,其余的事自有臣工们操心。
昭宁帝的病还是老样子,没什么起色,但长期卧床,叫他的脾气越来越差。
动辄打骂宫人,对侍疾的妃嫔们亦没什么好脸色。
贤妃主持后宫,听得年轻妃嫔们的诉苦,心下不忍,却也无法,毕竟伺候皇帝是后妃们的分内之事。
她试图去寻淑妃,让淑妃帮着劝劝皇帝。
可淑妃自打二皇子监国后,便称病抱恙,每日待在淑华宫里休养,再不出门。
贤妃知道,淑妃这是在朝她示弱。
如今前朝由二皇子把持,后宫由她掌握,朝野内外几乎可称是贤妃母子的囊中之物,若此时淑妃还去昭宁帝面前争宠,过于碍眼。
急流勇退,淑妃是个聪明人。
贤妃拨弄着掌心红润润的南红玛瑙珠串想,起码,比她那个儿子聪明。
念在大家都是潜邸旧人,贤妃是愿意留淑妃一条命,叫她安度余生的。
只要淑妃不犯傻。
贤妃默默祈盼着,郑月容,你可别犯傻。
-
八月秋风起,清菊爽寒,皓月当空,又是一年中秋至。
此等佳节,宫外百姓们阖家团圆,宫里宴饮也办得一如既往的隆重。
昭宁帝半边身子虽还僵直着不能动弹,但为着向朝臣证明他这个皇帝还在,愣是叫四名内侍将他抬到了太极殿上座。
他穿着簇新的朱红团龙纹锦袍,头戴金冠,却依旧掩不住清癯脸庞的浓重病态。
前来赴宴的文武重臣们看着上座的昭宁帝,再看昭宁帝下手边年轻力壮的二皇子,心里不约而同冒出一声叹息:皇帝真的老了。
老了,便也该退了。
只是权势使人沉沦,尝过权柄在手的滋味,再想放开,实在是比登天还难。
朝臣们心思各异地忖度着,陛下到底何时才愿意将权力完全交给二皇子,又打算如何处置东宫太子。
那倒霉的太子,大半辈子都受制于他的父皇,成为他父皇掌心一颗随意摆弄的棋子,想想也实在可怜。
宫宴上丝竹靡靡,歌舞翩翩,朝臣们觥筹交错,一切都如往常般怡然自得。
直到外头忽然响起宫人们的惊呼:“走水了,走水了——”
殿内众人皆是一惊。
昭宁帝眼歪口斜,想要发号施令:“怎…怎么……”
他可以说话,但不能急,一急话说不清也就罢了,口诞也克制不住地从嘴角往下淌。
总管太监连忙拿帕子给他擦:“哎哟,万岁爷您别急。”
下首的二皇子适时站起来,语气凝肃,却并不慌乱:“外头怎么回事?”
很快有
太监跌跌撞撞跑进来禀报:“安礼门走水了,那一片火光冲天呢!”
二皇子拧着眉,忙派了亲卫去查看,又安抚殿内众人:“莫要慌张,安礼门在东北角,烧不着此处。”
殿内众臣见二皇子临危不惧,也纷纷定下心来。
然而没多久,外头又传来一阵如闷雷般的嘈杂,隐隐伴随着马蹄声。
殿内众人心惊,皇宫内苑,怎会有人纵马?又怎敢有人纵马!
不等他们想明白,殿外杀声四起——
“除佞臣,清君侧!”
“除佞臣,清君侧!!!”
整齐划一的口号,更叫殿内众臣错愕不已。
除哪门子的佞臣?清哪门子的君侧?
不多时,禁军统领疾步赶来,单膝跪地:“启禀陛下、二殿下,三殿下带着精兵烧了安礼门,包围了太极殿!”
三皇子?
他是疯了吗。
众臣倒吸一口凉气,又不禁惊讶,三皇子是哪来的兵?
如今禁军由二皇子掌握,兵部仍是直接听从昭宁帝的授意,成年皇子虽能拥有两千亲卫,可区区两千亲卫,哪能闹出这样的阵仗?
昭宁帝瘫坐在龙椅上,颤抖着抬起手指:“逆…逆子……”
“陛下切勿动怒。”
下座的裴瑕搁下杯盏起身,朝皇帝一拜,又看向掌事总管冯安:“还请冯总管千万看顾好陛下。”
冯安连连称是,招手示意着侍卫们近身护卫昭宁帝。
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,裴瑕朝二皇子轻轻颔首。
二皇子会意,肃目看向禁军统领:“你速速去问,司马泽到底要做什么?这样的日子,他带这么多兵进宫,是要谋反么!”
话音方落,殿外一阵兵器铮然的厮杀声响起。
三皇子一袭金甲,手持长剑,打头走了进来。
而他左后侧是一袭银甲的谢无陵,右侧是另一名阔脸大将,瞧着面生,但还是有人认出,这将领乃是陇西节度使的长子何崇文。
在他们三人身后,是数百名银甲精兵。
个个身形魁梧,手中利刃已沾上鲜血,滴答滴答落在猩红色的团花地衣上。
见这来势汹汹的阵仗,诸位官员内眷与后妃公主们纷纷尖叫着,战战兢兢朝柱子后躲去。
二皇子眼底也有刹那慌乱,但看到缓步而来的裴瑕,心神定下,扬声吩咐左右:“保护陛下与贤妃!”
又上前一步,怒目瞪着三皇子:“老三,你这是要做什么?”
三皇子走到如今这一步,已孤注一掷,再无退路,看向二皇子的眸光也是不加掩饰的憎恶与冷戾:“司马缙,你这卑鄙小人,趁着父皇病重,与裴守真这奸佞一同蛊惑父皇,窃取监国之权,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,肃清朝堂,除了你们这对奸贼!”
二皇子闻言冷笑:“你这颠倒黑白的本事,还真是厉害极了。而今父皇就在这,你若有不服,大可直接问父皇。看看到底
是我蛊惑圣心,还是你狼子野心,妄图逼宫弑君,谋朝篡位!()”
“我自是要问一问父皇。?()『来[]♂看最新章节♂完整章节』()”
三皇子冷声说着,又淡漠扫了眼殿内诸位大臣:“都老实待着,有不从者,我不介意拎个出来,杀鸡儆猴。”
说罢,银甲精兵们齐齐亮起刀剑,威势逼人。
三皇子有兵在手,再看殿中众人犹如视猪狗,气定神闲拾级而上,双眸炯炯看向上座的昭宁帝,拜道:“父皇,儿臣救驾来迟,还请父皇恕罪。”
昭宁帝和贤妃被龙影卫护在身后,流诞的嘴角抽动着,眸光愤懑:“逆…逆子……”
三皇子面色沉了沉,缓缓抬起眼:“父皇,您当真是糊涂了。”
“儿臣一心敬爱您,今日前来,也只是为了正本清源,恢复朝廷该有的秩序罢了。”
“只要父皇您一声令下,儿臣即刻诛杀司马泽与裴守真等一干乱臣贼子,拨乱反正,重振朝纲!”
他说着,直直盯着上座的昭宁帝,明亮的眼眸里盛满熊熊野心,亦透着一丝期待,一丝请求:“还望父皇允准。”
然昭宁帝望着他,眉眼间渐渐浮现一层悲哀的怜悯,他道:“老三,你着实叫朕伤心。”
三皇子眼中的期待如泡沫般碎了,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不甘与杀意。
“看来父皇病得实在不轻。”
三皇子面无表情说了声,转而面向殿内诸位大臣,扬声道:“陛下病重,神识不清。我既为皇子,自有匡扶江山社稷之责。而今二皇子司马泽与翰林院裴守真狼狈为奸,妄图蛊惑圣心,窃取国本,我秉承天意,诛杀此二贼!”
“来人,将他们押了!”
宫宴之上不能带任何兵器,是以除了三皇子的人,殿中其他人无异于待宰羔羊。
谢无陵神情肃穆,拎着刀,一步步朝一袭绯红官袍的裴瑕走去。
大半年未见,依旧是相看两厌。
谢无陵把刀架在裴瑕脖子上时,压低声音道了句:“刀剑无眼,你最好识时务些,我不想沾了你的血。”
裴瑕看着眼前这身着重甲、气势凌厉的高大男人,冷白脸庞依旧无波无澜,只平静回望道:“我亦不想沾了你的血。”
谢无陵薄唇轻扯:“死到临头,竟还不忘装腔作势。”
裴瑕由他押着,往殿中走去:“谢无陵,你现下回头,或还来得及。”
“裴守真,现下是我的刀架在你的脖子上。”
裴瑕道:“你可知你今日此举,乃是谋逆重罪。”
谢无陵眉心微动了动,浓长眼睫低垂:“成王败寇,只要三殿下登上至高之位,那便是从龙之功。”
“从龙之功?”
裴瑕嗤了声,脸庞稍偏,清清冷冷朝他瞥去一眼:“你且猜一猜,倘若玉娘知晓你是靠着谋逆上位,便是你权柄滔天,我命丧于此,她可愿改嫁于你这个遗臭万年的乱臣贼子?”
这凉薄语气,听得谢无陵心头邪火骤起。
() 手中刀柄也不禁加重了力气,锋利刀刃直直陷入裴瑕的脖颈,立刻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。
“裴守真,你可知你这副高高在上的语气有多欠揍?”
谢无陵咬牙:“若不是看在你对娇娇有恩,又是棣哥儿生父的份上,老子真想把你这根舌头割了喂狗吃!”
裴瑕闻言,冷笑一声:“巧了,我亦想将你这张嘴缝起来,教你从此做个口不能言的哑巴。”
两个男人视线相对,刀光剑影,杀意愈浓。
最终,裴瑕与二皇子还是被押到三皇子面前。
谢无陵押着裴瑕要跪,裴瑕背脊挺拔,不跪。
二皇子亦不肯跪,站姿笔直,语重心长地与三皇子道:“老三,你我乃是亲手足,何至于此?你莫要再执迷不悟,一错再错。”
三皇子冷冷睇他:“都这个时候了,何必还惺惺作态,叫人恶心。”
想了想,又笑道:“你若愿跪下与我称臣,我念在兄弟情谊,也不是不能留你一条性命。”
毕竟弑兄的名声,的确不大好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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