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16 章 【116】(1/2)
宫里为燕北使者设的接风宴,裴瑕并未与沈玉娇提,是以当沈玉娇被太后请进宫时,还有些摸不清头脑。
她觉着或许裴瑕公务繁忙,忘了这回事。
或者时局紧张,并不想让她来凑这个热闹。
但太后慈谕,她无法拒绝,只得换了裙衫,装扮一番,随着内侍入宫。
马车并未驶往慈宁宫,而是直奔开设宫宴的月华殿。
沈玉娇下马车后,虽觉迷惘,但也不是第一次来宫里。
见到熟识的官眷陆陆续续来了,也很快适应,寒暄说笑起来。
其他夫人问她:“怎的今日就你一人?往日你家裴相公不都陪在你身边么?”
沈玉娇听出她们话中打趣,赧然道:“他应当还在忙,晚些再来。”
夫人们也都听说裴瑕给燕北使者牵马的事,心里对沈玉娇也生出几分同情。
毕竟她们这些内宅妇人,全靠夫君在外挣功名搏脸面。
夫妻一体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
裴瑕在外被折辱,沈玉娇面上自也无光。
家长里短地闲聊一阵,外头天色渐暗,裴瑕也来到月华殿。
行至灯火通明的金殿,看到被一群衣袂飘飘的世家夫人围着的妻子,他脚步顿住。
“裴夫人,你家裴相公来了。”
“你今日这衣裙颜色选得好,正与你家郎君的袍服相衬呢。”
夫人们掩唇笑道,沈玉娇也看到玉阶前,那长身玉立的紫袍郎君。
她眉眼轻弯,与夫人们欠身示意,便提步朝他走去:“郎君。”
既是赴宫宴,沈玉娇自是着盛装,一袭黛紫色暗云纹深衣,系着玉色绣花束腰,一把柳腰掐得极细。
另又坠着象牙白的环佩,行走间,环佩叮当,裙摆摇曳,端庄又不失矜贵灵动。
裴瑕站在原地,缓了两息,才面色如常地抬步。
相对而立时,他垂下黑眸:“是陛下召你入宫?”
沈玉娇微怔:“是太后。”
话说出口,也意识到不对,那个传话的内侍瞧着面生,之前在慈宁宫好似并未见过。
但这天底下,也没人胆大到敢假传太后慈谕,除了——
皇帝。
沈玉娇眼皮一跳,看向裴瑕:“郎君,可是有何不妥?”
裴瑕薄唇轻抿:“无事。”
他弯腰,牵住沈玉娇的手:“今夜无论何时,都待在我身边,不要走散。”
沈玉娇虽然不解,但还是点头应下。
夫妻俩一道入席。
再不是裴瑕刚入仕那般坐在尾席,如今夫妻俩的位置居于首席,仅次于帝王。
夜幕降临,金殿中也愈发热闹。
“燕王使者骠骑将军谢归安,车骑将军扈洪宇到——”
外头传来太监的唱和声,方才还
欢声笑语的殿内霎时静了下来。
众人不约而同朝着殿门口看去。
沈玉娇也不例外,抬起了眼。
当看到为首的男人一袭艳丽的缺胯圆领袍,腰系金银错蹀躞带,脚踏金线暗纹皂靴,步履稳健地从夜色里走来,沈玉娇的脑子顿时陷入一片空白。
是她的幻觉么?
不然怎会看到,那个人。
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定神再看,的确是他。
绝不可能认错的。
那样昳丽的脸,明亮的眼,还有那懒散恣意的笑。
除了谢无陵,世上再无第二人。
可他怎会出现在这?为何成了燕王使者?又被唤作谢归安?
震惊之后,便是无数的疑问。
直到搭在膝头的手被握住,那力道不算重,却无法忽视。
沈玉娇眼睫轻颤了两下,回过脸,便对上裴瑕无比幽静的黑眸。
相比于她的惊愕,他静水般的淡定。
沈玉娇当即便明白了。
昨日让裴瑕牵马的那人,就是谢无陵。
而他之所以不与自己提及宫宴之事,恐怕也是不想让她与谢无陵碰上。
至于让她带着棣哥儿去洛阳,应当也是为了这个。
裴瑕想让他们避开。
沈玉娇能理解他这做法,但想到他这般瞒着她,心头涌上一丝说不上的闷意。
就在彼此缄默时,一道炽热的、锐利的、不容忽视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。
沈玉娇眼皮轻动。
都不用回头,她便知道那道视线的来源。
可她……
她不能回头。
她垂下了眼皮,用只有她与裴瑕两人听到的声音道:“你不必瞒我的。我既答应与你好好过,便不会再反悔。”
经历那么多,过了这么久,如今她的牵绊只多不少。
她与谢无陵,早就没了缘分。
裴瑕望着她半晌,才开了口:“我只是不想叫他再扰乱你的心。”
哪怕一分一毫。
沈玉娇沉默了一阵,安抚似的,反握住她的手,“今夜我只在你身侧。”
裴瑕眉眼稍霁:“好。”
也不知是刻意安排,亦或是巧合,燕北使者的席位正对着夫妻俩。
扈将军的脑袋左转转右转转,将这轩丽辉煌的大殿看了一遍,嘴里连声啧啧:“不得了,真不得了,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呢,这大殿可真气派,天宫也不过如此吧。”
他的感叹,没得到回应,纳闷偏过脸,便见身旁的男人端坐着,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对座。
至于对座有谁……
那位面白如玉的裴丞相,以及一位面若桃花的娇美妇人。
“那位是裴丞相的夫人吧?长得还怪好看的。”
扈将军抚着短须,评价道:“这样瞧着,他们夫妻俩还真是男才女貌,般配得很呢。”
“配个鬼。”
谢无陵冷笑:“那等虚伪小白脸,如何配得上她。”
“……?”
扈将军拧了眉:“贤侄,你和这裴丞相到底什么怨什么仇啊?这般恨他。”
夺妻之仇,足够恨么。
谢无陵漫不经心把玩着掌心的白玉瓷杯,声线平淡:“没什么仇怨,只是我平生最恨伪君子,尤其像裴守真这种。”
扈将军:“……”
这就有些不讲道理了。
他刚想开导这贤侄一番做人不能太片面,殿外便传来太监细长的通禀声:“陛下驾到,太后娘娘驾到,皇后娘娘驾到——”
殿内众人纷纷起身,躬身行礼。
谢无陵行礼也行得随意,眼睛始终望着对座那道窈窕纤细的身影。
三年没见,她还是记忆中的那副模样。
或者说,比记忆中的还要好看。
宛若春光下肆意盛放的花,芳菲妩媚,光艳逼人。
哪怕她从始至终都未曾朝他这边看一眼,可她轻蹙的眉,垂下的睫,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,都如一根羽毛,轻轻撩拨着他的心弦,叫他热血沸腾,心跳鼓噪。
而那藏匿在心头深处的声音也在叫嚣着,想她,想她,好想她。
想要不管不顾冲上前,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。
想要在她耳边,一遍遍告诉她,这三年间他对她没日没夜的思念,他的身与心都满是对她的渴求,而她是唯一能治愈他心头荒芜的良药。
三年边境苦寒艰辛,将他磨砺成一位合格的将领,也叫他的身心日趋成熟,对她的渴望愈发炽盛。
“诸位爱卿都免礼吧。”
金殿上方传来皇帝的声音,谢无陵的眸光也冷静下来,与其他臣子一般,高呼着:“多谢陛下,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臣子们重新落座。
上座的淳庆帝照往常说了一番场面话,便宣布开宴。
随着丝竹管弦声响起,宫廷女乐们也纷纷登场,笙歌曼舞,觥筹交错,十分热闹。
扈将军喝酒吃肉,很是快活,毕竟宫里御膳可是外头花钱都吃不着的美味。
谢无陵却没什么胃口。
明明就坐在对面,可娇娇就是不看他一眼。
一眼都没有。
难道她已经全然忘了他?
不可能,若是真的忘了,何至于这般刻意避嫌,定是那裴守真威胁她了。
就如三年前,她要与他和离,他也百般不许。
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。
谢无陵端着酒杯,忿忿仰头饮尽。
对座的裴瑕自也感受到对面那时不时就看过来的目光,心里也是不厌其烦。
若非这种场合不可失礼,他定要上前狠揍那小人一顿,叫他管住那双毫无分寸的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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