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39 章 下定纳吉(2/2)
黎菁都一一笑着应对了。
一路走走停停,总算把垃圾倒进垃圾堆,黎菁都有种松口气的感觉,应酬是个力气活,她应付得来但也有点累,扫一眼周末天反而最安静的厂门口,她折起手上的麻袋打算抄小路回去,刚转身,便听见身后响起一声喊:“菁菁。”
黎菁转身,是季临。
自从上次在饭店碰着一面,黎菁回来知道了那段三年之约,两人再没见过面,算算快有三个月了。
这三个月黎菁先是和陆训正式定下,后面被他带着各处买买买,之后又收整老洋楼那边新家,每天忙得早出晚归,几乎没有功夫去想季临和听他消息。
不过她倒是知道彭芳和季海翔的消息,黎万山返聘回到纱厂做厂长,季海翔则受到了上面的调查。
季海翔当上代厂长一年多时间,大错误倒是没犯什么,只他爱人彭芳借着他的名义在外面收了好些次好处,也打着他的名义帮忙办了些事。
季海翔声称不知情,彭芳也坚持说丈夫不知情,都是她自作主张做下,但两人是夫妻,这事不是一句不知情就可以抹消。
唯一幸运的是彭芳胆子小,还顾及着要往上走的季临,每次收好处都不敢多收,已知查到的次数加起来不算巨大,最终季海翔被降数级成了纱厂工人,彭芳以犯重大错误被厂里开除了。
彭芳很不甘心自己受到的惩处,还试图上门来找过黎家,直接被何丽娟拖出去收拾了一顿,之后不知道申方琼出去和彭芳说了什么,她人安分了下来,也没想过私下再来找黎菁。
黎菁知道
这个事情的时候没什么反应,彭芳季海翔有今天是罪有应得,她既不感到心里快慰,也不觉得失望难过,就像听到一桩陌生人的事情,听听就过了。()
只有一瞬她想到了季临,要是这回彭芳受贿超过五千被判刑,季临努力向上的一切前程都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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彭芳声称爱儿子,各种为儿子筹谋,百般阻挠她这个小会计,就担心自己耽误了她儿子。
但她在收好处占便宜的时候却没想过她儿子,没想着替她儿子爱惜一点羽毛。
黎菁感觉可笑又讽刺。
后面黎何洋找她商量事情,她也不再想这事,都过去了。
黎菁看一眼手里捏着的麻袋,抬头看向季临。
还是白衬衫黑裤子,一张清隽温润的脸,鼻梁上架一副眼镜,不过不是黎菁以前送他的那副银边眼镜了,换成了有些笨重的黑框眼镜,他人看起来清减许多,有了几分落拓。
应该有些受彭芳季海翔事情的影响吧,季临要往上走,对手不会少,彭芳哪怕没被判刑,受贿这样的既定事实却抹灭不了,很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,也会成为领导提拔重用的一个考量。
毕竟能借着丈夫谋好处,谁知道她会不会故态复萌再利用儿子。
到底认识多年的小伙伴,曾经关系还那么好,做不到熟视无睹。
黎菁抿抿唇,轻扯嘴角微微笑一下,和他打了招呼:“好久不见,还好吗?”
今天下定纳吉的日子,黎菁穿了身藕荷粉微带珠光质地的刺绣旗袍,脖子上戴一串上次陆训给她从沪市带回来的珍珠项链,头发半扎,柔美姝艳,般般入画。
季临怔怔看着她,听到她这样客套疏离的一声招呼,心不可抑制的一恸,好似尖刀一寸寸搅过,血肉模糊。
她问他还好吗?
他现在活得和块行尸一样,怎么会好呢?
那晚知道她有对象了,他应对完新单位里的同事下属,就到了黎家找她,只是她没如他所想的回到家里等她,黎家人也不再和以前那样欢迎他。
他才知道,原来他在黎家人眼里已经背弃约定消失了三年。
可他分明没有。
三年前,他本来该履行他对她的约定,实习完回到宁城来,两人再和以前那样要好形影不离的。
但彭芳知道了他的意图不同意,她说,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他下来,把他养大培养成人,不是让他去娶一个小会计的。
她说,黎家老两口老了,要退了,将来黎家给不了他事业上任何助力,他应该选择更有前程的京市,凭他的学历人才,将来娶个正经的名门之后,才是他该走的路。
势利话听得人烦躁,他听了彭芳近二十年的话,那一次,他不打算再听她的,但彭芳看出了他的意图。
她威胁他,要是他敢违逆她回来,毁了自己的前程,她就敢跑到黎家,把当年还有这些年她暗地里对菁菁做下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。
彭芳说那话的时候语气决绝狠厉,她不是在
() 对她儿子说的,而是对不听她话的奴隶,仆人。
他感觉得出来,她不是放狠话。
黎家人眼里揉不得沙子,真让彭芳那么做了,他想娶她完全是痴人说梦。
他痛苦自己有那样一个狠毒的妈,却在这事上没有一点办法,但他也绝不可能放弃她。
他从小,从五岁那年她给他那颗糖开始,他就想对她好,他守着她长大,听着周围对他们打趣,他一直想着他们能在一起形影不离一辈子。
当初他那么努力跳级考京大,也是为她将来进了东方歌舞团,他和她不会分开。
他不甘心就那么放弃了她,最终和彭芳约定好,三年,他在京市留三年,回来的时候一定有了一番前程,不会让她多年苦心白费。
彭芳同意了,但也要求他三年期间不许回来,更不许和她多有联系,以免他分神耽搁前程。
这是彭芳唯一的要求,他沉默许久,答应了。
和彭芳约定好,他去黎家找了黎叔,他知道黎叔一向看重他,有让他成为他女婿的意思,所以他没隐瞒自己的心思,和黎叔提出了三年之约。
结果一向支持他的黎叔却难得没支持他,和他提出了要么他马上娶她,带着她一起去京市的要求,要么,按照他规定的三年之约去执行。
他犹豫了,和黎叔说他考虑一晚后,他私下里单独去找了她,和她提出去京市的事。
他想着,要是她愿意和他去京市,他就立马和她领证结婚,那样的话,就算彭芳把她那些年做的事捅出来,只要他虔诚道歉,对她好,黎家人和她应该会原谅他的。
只要不和她分开,她生他再久的气都可以。
但是他没想到,她不愿意。
她说,她不想离开爸爸妈妈身边。
他那会儿年少没经历事,稳不住气,被彭芳逼着,又在黎叔那儿也得不到支持,他满心烦躁,听到她的话,他忍不住吼了她,说她不替他考虑,说她没有出息......
他从来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的,那天,他就和脑子坏掉了,什么话都不经大脑思考冲她吼了。
吼得她在他面前半天没吐一个字,只一双眼睛通红的看着他。
他看着她红眼圈,感到后悔,想道歉,没想到她突然也和他吼了起来,然后问他,他怎么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。
他怎么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?
当然是爱人,恋人。
他在心里毫不犹豫的回。
从他们第一次玩过家家他扮演新郎,她是新娘,披着二嫂常庆美的红纱围巾的那一刻,他就确定好以后长大他一定要娶她的,做他最美的新娘。
那么多年,他的想法从没变过,为了能和她在一起,配得上她在努力。
他当时该那么回的,但他想到黎叔的第二个条件,她不同意去京市的话,他只能选第二个条件。
于是,他沉默许久,违心的说了他们是最好的伙伴,朋友,兄妹的话。
当时她平静的回他知道了(),还让他先走?()_[()]?『来[].看最新章节.完整章节』(),说她暂时不想见到他。
他隐隐意识到什么,但那个时候的他,大概就是个白痴,没反应过来问题所在。
等他知道她淋雨生病,高烧不退中耳炎住院,他去医院见她,而她拒绝见面的时候,他都没反应过来。
当时京市领导那边还催他回去,他急急忙的,也没顾得上去思虑,只写了一封信拜托他在医院的表妹交给她。
那封信里,是他对她多年的心意。
他终究违背了他对黎叔承诺的,表白了他的心意。
但他没想到表妹没把信交给她,她什么都不知道。
而他走的那三年,私下里寄给她的信,他拖朋友给她带的东西,全被他那个像阴沟里的臭老鼠只知道盯人的妈给扣下了,他收到的那些回信,东西,都是假的。
最致命的是,彭芳还联合他领导女儿演了一出又一出戏给黎家看。
让黎家人以为他攀上了领导女儿。
面对黎家黎叔的一声声诘问,他才知道一切。
但是已经晚了,她有了对象,黎家人也知道了他妈背地里做的一切。
在他按捺不住想私底下找她,他却被二哥套麻袋直接两条腿打断的时候,他就知道了,他们之间再没可能了。
他的姑娘,他从小就想要娶的新娘,再不可能是他的了。
他再怎么努力,都是惘然。
他知道今天是她和那个人下定纳吉的日子。
他如今对陆训已经半点不陌生,就在前天,两人还同桌吃过饭,他听到别人问起他婚事一应,也听到那男人和人炫耀她给他买了腰带衬衫,他听了心里止不住的酸。
以前,除了黎家人,她只给他买东西的。
他的眼镜,钢笔,上学用的手提袋......都是她给他买,给他准备。
那男人炫耀不停,他忍不住在饭桌上摘下眼镜仔细擦,旁人看他酒不喝只擦眼镜问他可是对饭菜不满意。
他淡声回说:“眼镜花了。”
问他的人顺嘴花的眼镜戴着不方便,换一副比较好,还要让人去给他买眼镜。
他给拦了,看着那男人说了句:“不用换,这是我最重要的人给我买的眼镜,我爱惜些可以戴一辈子。”
他说这话的时候,盯了眼那男人,他看到了那男人捏酒杯的手片刻的停顿,掀起眼皮和他对视了一眼。
随后不久,他见到了那男人无耻的一面,他故意在厕所撞了他,手一伸摘了他眼镜扔地上,他要去捡,他一脚过去给碾得粉碎。
他愤怒的望向他。
那男人却半点不顾忌,他似乎一点不担心他会在新塘路烂尾楼项目上为难他,居高临下盯着他毫无歉意一声:
“抱歉季主任,喝多了没注意,眼镜坏了,陪你副新的?”
简直无耻!
她知道他私底下是那个德行吗?
她知道外面的人都喊他
() 铁狼吗?
他虽然才刚回宁城,但他身份在那里,只要他想,查一个人很容易,几乎他刚把消息放出去,一个叫常雄的人就把那男人所有的资料递到了他手里。
短短两年多到三年时间就在宁城起来的一个人物,表面上做着水产电器生意,实际私底下倒卖电器,废钢,伙着一帮人上K3专列赚快钱。
他手底下一批退伍兵,k3上乱,他给人护送货过去,抽人百分之二十的成。
和抢钱没什么区别了。
八八到八九年价格大闯关那年,他还以超低的价格黑吃掉人十节车厢的电器,赚了一笔快钱,之后又被那个姓蔡的带着一起倒卖废钢。
两个月前,他用计让常雄和乐天地的金彪内斗,他自己隐了身,和他这边联系要做烂尾楼,最后常雄摊上刑事案,金彪重伤住院。
常雄让出自己在宁城大部分的废钢经营,才把事情平了,但看着独大的金彪也没得着好,差点没了命,那段时间全指着他。
相当于他不费吹灰之力解决掉了常雄还得了金彪重用,从里面捞到笔大的。
常雄让出废钢经营,只能来做烂尾楼项目,对他更恨之入骨,他给的资料不能全信,但可以信个大半。
那就是个吃人不眨眼的狠茬子,贪利重利不择手段,根本不适合善良柔软的她。
他都知道,但他阻止不了。
黎家人现在没有一个肯信他,远在部队的黎承自己回不来,竟然找到堂哥季远洋那里来警告他,让他离她远点。
他听了只剩满心苦涩。
他离她还不够远吗?
回来这么久,他连她面都没见着,每次只要他靠近家属院,二哥喊的那帮子人就跟着他。
一直到今天,他们下定纳吉了,对他的禁制才解除掉,他才有机会借着回来处理彭芳季海翔闹离婚的事情,在这垃圾堆边见她一面。
他该说什么呢,提醒她那个男人很危险?告诉她,那个男人在外面树敌多,早晚有一天他会栽掉?
就像这次烂尾楼项目,都不需要他卡,那个常雄就是赔钱也要和他争,要不是前几天范长海那边找了上面,指名点姓要和一起重新启动那几个大项目,烂尾楼这块他已经出局。
但哪怕有范长海那边顶他,常雄在宁城盘踞多年,也不容小觑,紧跟在他后面拿下来了轻纺城的启动项目。
两边选址一个在东城一个在西城,后面两方到底谁能做过谁,还得看未来上面重点放在哪边。
这个事情是目前他都没办法知道的。
那男人无疑只能赌,一但输了,一败涂地,只会被常雄逼到绝境,到时候能不能保住命都不一定。
但这些事情,他要告诉她吗?
她会信他吗?
她现在都把他当陌生人待了。
三年,他们之间缺失了三年,误会重重,他们回不去了。
何况,他也有私心,要是那男人败了,栽了,或许,他还有
机会呢?
季临手掌慢慢握紧,好一会儿,他和以前那样看着她温润笑一下道:“我还好,你呢?”
“我也挺好的。”
季临没打算说他父母彭芳季海翔的事情,黎菁也不问了,她微微笑了下回道,又说:
“那行,你有事去忙,我也要回去了。”
黎菁说完,转身就要走。
“菁菁。”
季临慌忙喊住了她,“如果,三年前,那天晚上,我说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,是爱人,恋人,你会愿意跟我走吗?”
“会吗?菁菁。”
季临艰难滚动一瞬喉咙,眼睛紧盯着黎菁。
“我后悔了,菁菁,那天晚上我不该对你发脾气,我......”
“不会!”
黎菁打断季临,没让他继续把话说下去,她撰了撰手指,转身看向季临,想牵唇笑一下的,但她牵不起来,也不再勉强自己。
“你可能不知道,今天是我下定纳吉的日子,我挺开心的。”
“应该说我这三年都挺开心的,留在宁城,待在爸爸妈妈身边,是我想要的,我没有后悔过。”
“我没有专门走舞蹈这条路,但我不是懦夫,我现在也能在舞台上跳了,我很好,我喜欢这样的自在,我觉得比我以前跟老师,在团队的时候要放松,去京市不是我唯一的路,我没有必要选择它。”
“还有,我们长大了不是吗?已经不是小时候还可以幻想重头再来的年纪,所以没有发生的事情,或者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,向前看吧。”
“都过去了。”
黎菁说完,顿了顿,又看了季临一眼:
“其实,季临哥,这三年你真的什么也没发现吗?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