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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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李羡鱼的语声很轻,像是一朵木芙蓉花轻轻柔柔地从枝头落下,坠在深不见底的寒潭上,迅速被幽冷的潭水湮没,微余淡淡涟漪。

    素日里便寡言的少年薄唇紧抿,愈发沉默。

    这是他听过,最奇怪的话。

    他在明月中的半载,白日里枕刀而眠,待明月初升时,便又要下场厮杀。

    日复一日,旧伤又叠新伤,身上从未有过痊愈的时候。

    他还是第一次,听到有人与他说这样的话。

    语调轻柔,天真又诚挚,干净得像是大玥最好的红宝石,剔透明净,不掺半点杂质。

    他紧阖上眼,敛下眸底复杂的情绪,却又像是生平第一次理解了大玥权贵们对红宝石的追捧。

    那是一种本能。

    人对美好的事物,总是会本能地靠近,继而……

    想要占有。

    “临渊?”

    李羡鱼等了许久,未等到答复,便轻声唤他的名字。

    临渊随之抬眼。

    日色照进殿来,在彼此之间落下一道淡金色的光带。

    少女坐在光带上首,偏首看他,眸光清澈。

    而半跪在地的少年眸色格外浓沉,像是吞没了日光的深浓夜色。

    两人的视线对上。

    李羡鱼轻愣。

    而临渊在她的目光中垂落眼帘,看向李羡鱼曳地的红裙。

    裙裾如花瓣铺开,在明净的浅青色宫砖上盛开如芍药,愈显少女拢裙的素手纤细洁白,像是落在花枝上的初雪。

    临渊的视线在此停落,半晌挪开。

    他低声:“打制面具需要一段时日。”

    “且,此次我已打草惊蛇,近日里不会再去。”

    李羡鱼从他的话中听出端倪来,微微倾身,有些期许。

    “那,是不是等过段时日,你再想去的时候,便会带我同去了?”

    临渊沉默稍顷,终是启唇。

    “若是公主执意。”

    李羡鱼嫣然而笑:“那便这样说定了,我去拿首饰给你。”

    她说着,便想站起身来。

    直至足尖碰到微凉的宫砖,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未穿鞋袜。

    她双颊微红,匆匆俯下身去,将自己的鞋袜穿好。

    一抬眼,却见临渊已替她将散落在长案上的首饰重新收回妆奁。

    在李羡鱼的视线中,他将妆奁合拢,一件未动。

    李羡鱼微微不解。

    “临渊,你不融掉这些首饰,怎么做红宝石面具呀?”

    临渊平静启唇:“臣还不至于无能到让公主融首饰。”

    李羡鱼羽睫轻眨,还想问上几句,槅扇却被人叩响。

    廊上竹瓷通禀道:“公主,顾太医过来为您诊平安脉。”

    李羡鱼轻应了声,却又想起,今日似乎并不是例行诊平安脉的日子。

    她

    想,顾大人应当是还记着那两瓶药的事,想过来看看她的热度是否退下。

    “我这便过去。”李羡鱼遂对竹瓷道:“你先去吩咐小厨房将甜酪蒸上,做好后,记得送到偏殿里来。”

    她叮嘱:“一定要是吴嬷嬷亲手做的,她做的甜酪,最为好吃。”

    竹瓷应声,匆匆去了。

    李羡鱼也站起身来,理了理自己的裙裾,便往廊上走。

    方行至槅扇前,却见眼前微微暗下一处。

    少年破天荒地跟来。

    李羡鱼轻愣了愣,回转过身去,对他道:“临渊,你在这等我便好。”

    临渊却没有答应。

    他问:“臣中毒的时候,公主应当是请顾悯之前来看诊过。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知道——”李羡鱼有些惊讶,但还是点了点头:“那日里,正好是顾大人当值。”

    临渊淡垂羽睫,往槅扇前,李羡鱼的方向行出一步。

    “既然已经见过,便没什么好刻意回避的。”

    李羡鱼有些震惊。

    她本能地抬起眼来,却发觉临渊离得太近,身量又这般的高,不得不转而仰头看他:“可是,可是你与顾大人也并不相识呀?你去见顾大人做什么?”

    她愈是推却,少年的眸色便愈浓。

    最后他看着李羡鱼的眼睛,一字一顿地吐出两字:“道谢。”

    李羡鱼一时愣住。

    道谢?

    她似乎寻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来,但仍旧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。

    比如,临渊面上的神情这般寒凉,一点也不像是要和人道谢的模样。

    再比如,最后明明是羌无替临渊解的毒,他即便是要谢,也应当先去谢羌无才对。

    她迟疑了下,试着与他商量:“要不,我帮你捎句话过去?”

    她宽慰临渊:“顾大人不是那样斤斤计较的人,我代为转达,也是一样的。”

    临渊拒绝得斩钉截铁:“不必劳烦公主。”

    “臣自己过去便好。”

    日光斜照而来,将他修长的影子投射到雕花槅扇上,将李羡鱼紧紧笼在其中。

    隐隐有些迫人。

    李羡鱼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身子,不知为何,像是生出些心虚来。

    “你真要去呀?”

    临渊道:“是。”

    他问:“公主不愿?”

    李羡鱼被他问住。

    她想,临渊向顾大人道谢,似乎和她没什么关系——

    她似乎,也没什么立场来拒绝。

    于是她唯有点头:“那我带你过去吧。”

    *

    偏殿内,檀香冉冉,光影朦胧。

    顾悯之在此等她。

    李羡鱼抬步,从敞开的槅扇中进去,向他道:“顾大人。”

    顾悯之起身向她行礼:“公主。”

    语声落,他看见李羡鱼身后,还立着一名少年。

    玄衣抱剑,身姿英挺。

    顾悯之微顿,想起这是她的影卫。

    曾经看诊是在夜中,他亦并未刻意去留意少年的容貌。

    如今白日里蓦地看见,才发觉少年是这般锋利的长相。

    剑眉墨画,鼻梁高挺,眉骨与下颌的轮廓格外分明,

    一双窄长的凤眼浓黑如夜色,即便在秋日里看见,仍旧是寒如冬雪,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霜寒。

    而唯一与这份冷漠锐利格格不入的是,他右手手腕上那段鲜艳的红绳。

    绳下垂落一枚金铃,精致玲珑,不像是男子的物件。

    顾悯之视线微顿,一时没有启唇。

    李羡鱼似是察觉到气氛凝滞,便放轻了语声向他介绍道:“这是临渊,我的影卫。”

    她又解释道:“他说想过来亲自与顾大人道谢,我便带他过来了。”

    她与顾悯之说完,又侧过脸去看临渊。

    见少年只是立在稍远处,并不靠近,便伸手想去攥他的袖口,好提醒他去向顾悯之道谢。

    可旋即,她又想起是在人前,隐约觉得不妥,便收回手来,只是向他走近了些,悄声提醒:“临渊,你不是要与顾大人道谢吗?”

    她的语声落,顾悯之也收回视线,只温声道:“看诊本便是太医的分内之事。且‘照夜清’之事,我亦并未帮衬上什么,并无需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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