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七章(1/2)
温家小少爷今夜成亲,连着多日笼罩在温府上空的浓密阴霾终于消散两三分。
金玉为墙,锦绣盈眸。
一众侍女穿金戴银,满头珠翠,手上提着玻璃绣球灯,穿花拂柳,翩跹袅娜。
宴上众人把酒言欢,推杯换盏。
剑南春浓烈的酒香在席间弥漫,秋风乍起,檐角下高悬的铁马也随之晃动。
清脆声响滴落在细乐声喧中,无人在意。
海棠蕉石杯高举在手上,温思邈一双眼睛笑得温和,满堂烛火在他双眼跃动。
“二公子,请。”
他又笑着道了一声,烛光隐隐绰绰,温思邈眼角下的泪痣一晃而过,又再次落在阴影中。
沈烬失神一瞬,眼中又重复清明。
他并未伸手接过温思邈递来的喜酒。
薛琰坐在轮椅上,笑着出来打圆场:“二公子不擅饮酒。”
恰逢有奴仆匆忙上前,在温思邈耳边低语两三句。
沈烬眸光清冷,依稀只听得“温夫人”“后院”“大夫”几字。
温思邈面色大变,仓皇失措朝沈烬和薛琰告罪,慌不择路往温夫人的院子走去。
薛琰望着温思邈离去的背影,不由也跟着轻皱双眉。
沈烬随意轻瞥。
满园的春色好似在这一刻黯淡几分,只剩下萧瑟秋风作伴。
薛琰拱手:“主子莫怪,思邈他只是……”
沈烬淡声打断:“朕知道。”
两人立在乌黑的廊檐下,偶有烛光溅到脚边,喧嚣慢耳,宾客尽欢,无人留意到檐下的两人。
薛琰心口一凛,低垂着眼眸不语。
他细细掂量着沈烬这简单的三字,不知他究竟知道了金陵多少事。
沈烬慢悠悠:“张太医也随朕来了金陵。”
薛琰怔愣片刻,而后朝沈烬拱手:“臣替思邈谢过主子。”
“不必多礼。”
沈烬转首侧目,声音平静。
参差树影照在他身上,勾勒出颀长笔直的身姿。
“他也算是你的家人。”沈烬轻声,“朕听说,温小少爷同少夫人感情甚深。”
薛琰喉结滚动,一双漆黑眸子低低垂着,脸上适时流露出几分无可奈何。
“舍妹年纪小,教主子看笑话了。”
沈烬唇角勾起几分笑:“你未免也太苛刻些,两情相悦怎么会是笑话。”
他声音平平,如墨的一双眼睛深不见底。
薛琰抬眼,觑着沈烬的面色,实在琢磨不透他的想法。薛琰笑笑:“她年纪小遇人不淑,后来遇上温思邈……”
薛琰的目光片刻也没有离开过沈烬,见他神情从始至终都一成不变,薛琰无声松口气,眼中的笑意也多了几分真挚。
瞧着,沈烬还不知薛玖就是明窈。
这对他而言不外乎
是最好的消息。
温府喧嚣,鞭炮礼乐不绝于耳。
沈烬并未在府中久留,同薛琰说了两三句,复又转身离去。
满园花团锦簇甩在身后,缥缈夜色中,章樾亦步亦趋跟在沈烬身后。
倏地,沈烬刹住脚步,驻足在原地。
章樾好奇抬眸:“主子,怎么了?()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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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四喜”两字还未从喉咙中溢出,月色中,侍女提着的玻璃绣球灯晃过,那张脸也落入廊檐下两人的眼中。
提着的心再次放下,章樾悄声低语。
刚刚轻轻一瞥,他还以为那人是常陪伴在明窈身边的四喜姑娘。
咸安宫大火那夜,四喜也随明窈葬身在火海中,连半片衣角都不曾留下。
再抬首,沈烬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迤逦长廊。
……
温府的礼乐一刻也没有停歇,礼炮响了整整一夜。
后院悄然无声,静悄无人低语。
喜服换下,明窈一身杨妃色宝相花纹织金锦锦衣,三千青丝只挽着一支金镶玉步摇。
温府人来人往,以防万一,明窈并未让四喜跟着过来,而是让人将四喜送去薛家在城外的别院。
服侍自己的侍女是薛琰打发过来的,听说会些拳脚功夫。
明窈从侍女手中接过补药。
温夫人倚在半旧的提花靠背上,眼角的皱纹深了几许。
她朝明窈摇摇头,甫一动作,立刻感到眼前头晕目眩。
明窈和温思邈唬了一跳,两人眼疾手快搀扶住人:“母亲!”
她和温思邈一左一右,两人脸上的担忧如出一辙。
温夫人强颜欢笑:“放心,母亲身子无碍。”说着,又让嬷嬷取了家中的账簿来,亲自交到明窈手上。
温夫人强撑着一口气:“依理,母亲该细细教你才是,可母亲怕是、怕是时日不多……”
明窈眼周泛红。
“这是跟着我的嬷嬷,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,直管问她就是。底下人说话不中听,或是做错事,你只管打发发卖出去就是。”
温夫人挽起唇角,“你母亲是个聪明伶利的,你的性子也随了她。母亲不怕你受欺负,就怕你心中顾念着我,给那些蠢材留面子。”
明窈不肯接下管家的钥匙。
温夫人朝温思邈使了个眼色,温思邈心领神会,代明窈收下了。
他低声:“家里的事一切有我和小玖,母亲不必忧心。薛少将军也替母亲寻了新的太医,说是今日就能过来。”
明窈眼眸一顿,猛地转首望向温思邈,一双眼睛瞪圆。
她悄悄拽动温思邈的衣袂。
温思邈压低声,趁着温夫人吃药的间隙,温思邈压低声音。
“
() 不必紧张,张太医下午才来府上。”
昨日天空难得放晴,今日又开始淅淅沥沥下着小雨,清脆的雨珠透亮。
暖阁只点了一盏青花托油灯,昏黄的光影照亮房间的大半。
温夫人从药碗抬起双眼,目光落在相互凑在一处窃窃私语的明窈和温思邈两人脸上,眼中不自觉溢满欣慰和欢喜。
嬷嬷是打小跟在她身边的,一眼洞穿温夫人的心中所想,笑着道。
“夫人你瞧,少夫人和少爷站在一处,像不像那画里走出来的璧人。老奴瞧着,那画中的人兴许还没有我们少夫人和少爷长得好。”
缂丝屏风前,明窈惊魂未定,小声抱怨薛琰的不是。
“这么大的事,哥哥怎么也不托人告诉我一声?”
张太医是见过明窈,若是让他瞧见了,又是一桩麻烦事。
温思邈笑着替薛琰说好话:“他也是今早才打发人来告诉我,想来也是刚得到消息。”
张太医是沈烬的人,何时过来自然由沈烬说了算。
明窈点点头,心中有了主意:“那我下午就不过来母亲这边了。母亲若是问起,你帮我挡着就是了。”
“这是自然。”
温思邈望着明窈的眼睛,斟酌片刻,终还是道,“我昨夜见到他了。”
庭院雨声摇曳,乌云浊雾。
点点滴滴的雨珠凌乱砸落在桶瓦泥鳅脊上,四周灰蒙蒙一片。
雨打芭蕉,温夫人和嬷嬷的声音像是融化在雨中,明窈听不清他们说了何话,又是在笑什么。
她只是怔愣站在原地,手心泛着层层冷汗。
明窈又一次想起前夜自己做的梦,脚腕上玉凝露留下的痕迹逐渐滚烫,似乎要将她烧焦。
心口难安,颤栗的指尖掩藏在松垮的袖中。
倏地,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一声。
有人从窗下走过,沿着乌木长廊往温夫人院中走来。
竟是张太医和温老爷。
张太医笑得温和,斑白的两鬓爬满岁月的痕迹。身后的奴仆小心提着药箱,踩着两位大人的身影往前走。
张太医笑笑:“老夫不请自来,还望温大人见谅。”
温老爷忙忙拱手回礼,愧不敢当:“不敢当不敢当。”
他自是知晓张太医身份的,只当张太医是看在薛琰的面子上才屈尊降贵来到温府,不敢受张太医的礼。
“若是知道太医提早过来,我定让人早早在府前候着,如今这般,实在是失礼。”
张太医笑言:“温大人客气了。”
两人说说笑笑,早有侍女站在檐下,躬身为两人挽起毡帘。
说笑声随着暖香传到明窈耳中。
她惊恐望向温思邈。
暖阁无处藏身,明窈扭头转向花窗,眼见张太医就要转过缂丝屏风。
倏然,手腕忽的被人用力一拽。
明窈眼睛瞪圆,猝不及防摔在温思邈身前
。
如烟的藏香缠绕在周身(),?????陦???葶?香?()_[()]?『来[]$看最新章节$完整章节』(),温思邈日夜在温夫人榻前侍疾,自然也沾染上些许。
耳边是温思邈如擂鼓的心跳声跃动,明窈惊诧扬起头,脸上的震惊和错愕还没来得及收起。
温思邈眼睛弯了一瞬,垂首在她耳边低语:“哭两声。”
丝帕揉捏成团,挡住了明窈大半张脸。
她倚在温思邈身前,两人相拥而立,隐约有啜泣声从明窈喉咙溢出。
低低的一声,模糊不清。
温思邈抬手轻搂住明窈的后背,如呓语一样的声音低低落在明窈耳边。
他轻声宽慰人。
忽而抬首瞥见往暖阁走来的温老爷和张太医,温思邈像是才发觉,低声告罪。
“让张太医见笑了,内子……”
明窈身影娇小,半张脸抵在温思邈身前,泣不成声。
张太医只能望见明窈鬓间摇曳的金镶玉步摇。
他声音沙哑沉重:“这位便是府上的少夫人罢。”
温思邈笑笑,挡在明窈后背的手半点也不曾松开,只朝张太医颔首。
“内子身子不适,还望张太医见谅。”
温夫人倚在靠背上,闻言,忙不迭催促着温思邈送人回房。
“小玖一夜不曾合眼,思邈你快送她回去,别让她累着了。”
话落,又捂着心口咳嗽两三声。
温老爷忙上前,扶着妻子从榻上坐起:“这位便是张太医。”
他面容冷峻严肃,可在瞧见温夫人孱弱苍白的身躯时,还是免不了落泪,“有劳张太医了。”
张太医拱了拱手,躬身上前。
恰好明窈和温思邈行至窗前,秋霖脉脉,隐约还能闻得温思邈安慰明窈的声音。
那声音极轻,像是怕吓到人。
两人相互依偎的身影映照在乌木长廊上,久久不曾分开。
张太医不动声色收回目光。
……
骤雨忽至,豆大的雨珠如落入玉盘,叮咚悦耳。
明黄的烛光摇曳,沈烬一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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