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9章 谢穿堂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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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衔匕在一辆看起来身份不凡的马车底伏了两个时辰。

    然后果然有人登车丶这辆车也果然开始行驶,那是完全陌生的街道和院墙,谢穿堂从没在神京见过这种地方,于是深深意识到自己到了某种禁地。

    她用尽力气隐藏着呼吸,可惜在马车刚刚停下的时候,浑身就忽然僵不能动,无力地摔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就要那样死去,但同时她也意识到,自己抵达「幻楼」了。

    这正是幻楼的监察。

    但她什麽也来不及去看,也认不出这个地方,只在失去意识前一瞬间,见到余光中驶进去一辆佛绘的幽美车马。

    狱中的日子,谢穿堂最后悔的就是把这件事告诉了男人。

    她在遇到困难时下意识寻求男人的帮助,但在四人伏法后男人坚决地要求她就此停下,为此他们面红耳赤地大吵了一架,谢穿堂夺门而去。

    然后在入狱的第七天,她得知了他身死的消息。

    往后的时间昏噩地流逝,她和世界的联系本来就是这样微弱,如今更不必奢望谁还能来救她出去了,那些仇恨只能就此掩埋。但有时她也觉得,在痛苦和愤怒中死去,反而令她感觉自己是真的活着。

    然后就是那个一夜之间来了又去的年轻人,那火焰和剑光又令她痴怔了好久,直到今晚,腹部的伤痛令她再次无法合眼,然后一行公人没有任何徵兆地走进来,推开了她的牢门。

    「谢穿堂?」

    「.」她蓬头乱发地抬起头来。

    「签下出狱文书吧。」

    「.」

    半个时辰后她跪在这个院里,公文已经办妥,镣铐卸下,谢穿堂揉着腕子。

    十几天的间隔,气候已经不一样了,久违的真气正在缓缓从丹田蕴生,但身上还是虚冷,谢穿堂有些僵硬地撑地站起来时,刚刚那位沉容经过的绯袍正从堂中走了出来。

    「官侍郎好自为之。」他在堂门口留下一句,里面只传来两声轻咳,而后他面无表情地迈过门槛,经过她时斜眸冰冷地瞥来一眼。

    谢穿堂身体一瞬间僵冷,心肺骤然嘭嘭如鼓,如要炸开。

    不是来自这一眼中的威胁,而是来自他身后那人的锁定。

    沉默冰冷的面容,腰间无鞘的剑谢穿堂认得这个人,或者说,她听过他的名字。

    【无情木】令狐渠。

    在鹤榜第二百三十四位能找到这个名字,刑部十年的追魂人,在神京做捕快久了,这个名号就像传说一样进入耳朵。

    而这种锁定谢穿堂很清楚.那是杀人前的气机。

    「恭喜你自由了。」绯袍男人冷漠道,「可惜只有半条街的命。」

    谢穿堂浑身冰冷,但就在这种重压下,她还是缓缓拧过头,冷冷地看了男人一眼,径直迈开了腿,一步一步朝着衙门外走去。

    深夜,刑部门前的火烛照亮了两尊石兽,谢穿堂孤身拖着步子走出来,寒冷的风一下就灌了满衣。

    她渐渐猜到发生了什麽,有什麽人出于什麽目的把她调了出来,多半是因为自己身上这件案子,而这触怒了这位绯袍大人和他背后所代表的东西。

    他拦不下来,所以乾脆也不拦了。

    ——杀死她这样的喽罗,实在是太轻松的事。

    不会留下痕迹,别人也无法干预,就算明知她死得不正常,你又能如何呢?甚至这案子依然还是刑部自己来办。

    堂堂刑部追魂人竟然当街暗杀,事态的激烈已经在上攀一个档次了。

    而谢穿堂别无选择,她低头前行着,仿佛有一柄剑就架在后颈上,但她只有无视。

    一步步向前行着,深夜的刑部外街空无一人,衙门的灯烛也被渐渐抛在身后,她知道当那火焰完全看不见时,就代表她脱离了刑部的范围。不会让她多走一步,只有即刻殒命。

    火烛越发黯淡,谢穿堂忽然身体一僵,偏过头去,那道无鞘之剑的身影已经沉默地跟在身后了。

    在她诸多惊险的经历里,也没有这样面对鹤榜玄门的时刻,即便存在玄气禁制,玄门也毕竟是玄门,她不可能对抗这样的敌人。

    在无法反抗的绝境中,谢穿堂会选择死得更加坦然,虚弱的身体和走向死亡的恐惧都令她打着冷颤,她回头看了这刽子手一眼,屏着呼吸向前跨出了最后几步。

    刑部的火烛彻底不见了。

    深夜寒冷的街上空无一人,谢穿堂心肺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攥紧,等待着自己头颅飞起的那一刻。

    但忽然间她怔住了。

    没有冰凉划过喉间,谢穿堂跨出这最后一步,面对的却不是全然黑暗寒冷的空街。

    仿佛接续上刑部的火烛般,前面一家面摊的桌子上立着一根飘摇的蜡烛,微弱的烛光映照出一方空间,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正一个人坐在板凳上吃着一碗热汤面。

    他穿着布衣,布鞋上沾着灰尘,两条长眉几乎通在眉心,胡须缺乏修剪,那是很容易被人不大注意的样貌,显得忧愁而失志,像是集会上会一个人格格不入地站在角落。

    但现在在这条街上,他显得就太过突兀。

    「来吃碗热面吧。」中年人抬眉招呼了她一声,嗓音低沉。

    谢穿堂怔然向前迈步,那碗热面的温度仿佛已经温暖了身体,筋骨酥麻麻一阵暖畅.直到她在这条长凳上坐下时,才猛然想起往后去看。

    【无情木】令狐渠就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。

    他把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,除此之外就再无别的动作,宛如化为了一尊僵硬的蜡像。

    但谢穿堂能看见他臂上绷起的青筋和微颤的身体。

    而面前的男人只是低头吃着面,谢穿堂怔愣了一会儿,低头忽然看到桌边放着一柄剑。

    已经拔出半截,剑刃露了出来,谢穿堂从没见过这样神异的剑器,剑形修长,仿佛由漆黑和明亮构成,它们是一半一半的样子,但丝毫不规则,像是两军争擂,又像是某一方在被消耗。

    谢穿堂怔然中也拿起筷子,低头吃下了这碗热面。当她连汤也喝完抬头时,令狐渠竟然还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身后。

    「即便是在神京,也有两套规矩,朝堂是朝堂的规矩,江湖是江湖的规矩。」面前的男人低声道,但这幅面貌却没什麽宣判规则的样子,倒像是在忧愁今冬太过寒冷。

    「选择走进江湖,就得面对江湖。」

    男人吃完了面,将剑刃轻轻归鞘,谢穿堂一瞬间看见那明亮的部分增长了一些。

    而在她身后,僵立的令狐渠飞快老去,就此化为了一具乾尸仆倒。

    「吃完了就走吧,街口有人在等你了。」

    「就是这样?」裴液两手支在颔下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女子,凝眉思索着。

    「就是这样。」谢穿堂实在不想再讲述了。

    「但是看起来你不像吃了一碗面的样子。」

    「太饿。」

    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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